“有了部民还是奴隶吗?”奕耶于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希冀。
秃瑰无奈叹息:“我不能说谎,奴隶永远是奴隶,我给你欺压其他奴隶的特权,这样做足够忘却自身的苦难。”
奕耶于缓缓闭上眼睛:“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放肆!”檀拓几步走过去扬起皮鞭狠狠抽下去:“贱货胆敢拒绝赏赐!”
皮鞭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奕耶于始终挺直身体一声不吭,这下檀拓更加恼怒,用尽力气抽打直到满头大汗还不解气。
“停!”刘琰摆摆手。
檀拓闪电一般收住手,转头换做一副谄媚的笑脸低头哈腰:“奴婢遵旨。”
“这是南匈奴内政,我不能管也不想管,我不明白,你干嘛非纠结自由?有使不尽的财富自由还重要吗?”
“不自由宁愿死。”
“你告诉我什么是自由?”刘琰脸色一沉,问出心中长久以来解不开的疑惑。
奕耶于缓缓抬起头直视刘琰,两双蓝色的眸子无声对视。刘琰不由得浑身一颤,这一刻什么都明白过来,自由两个字简单明了却遥不可及。
捕捉到主子神色细微的变化,檀拓一脚踢翻奕耶于挥舞鞭子猛抽:“你这条大胆的狗,低贱的奴隶竟敢直视尊贵!该死!”
“我不明白。”奕耶于突然高喊。
“有什么不明白!”刘琰也跟着高喊!
“同样是白皮肤蓝眼睛的胡人,为什么你高高在上,我却卑微的像蚂蚁。”
秃瑰轻蔑一笑,带着嘲弄的语气解释:“同为树上的落叶,落在头顶是感悟人生的道具,甚至成为艺术品供人欣赏赞叹;落在粪坑里臭不可闻,活该受人冷眼唾弃;这就是命运我的孩子,在你出生之前早已由上天注定。”
和秃瑰理解的方向不同,檀拓有另一番见解:“同样的颜色却有本质不同,主人是大汉血脉天之骄子,那蓝是广袤的天空,是深邃的星辰,是高贵的姹紫。”
檀拓一把扯起对方手臂:“看看吧,白色皮肤上泛着卑微的红色,而我的主人。”檀拓小跑到刘琰跟前跪地亲吻她的鞋尖:“这是冰雪晶莹的洁白,这是皓月无瑕的光辉,这是璀璨银河的反射。”
刘琰探出上身压低声音:“我眼睛里有紫色?”
“有啊!”檀拓第一次直视主子,嘴上信誓旦旦的赌咒:“我看见了!以诸天神佛发誓,我真的看见啦!”
“你是说,曾经直视我?”刘琰坏笑连连。
檀拓一点没犹豫大大方方承认:“这是第一次斗胆直视您,我更加确定曾经所见,我曾经感受过那摄人夺魄的光晕,就像天上神龙的轨迹只见影不见身。”
搞不懂这胖家伙从哪里学来的词,刘琰笑着摇头心里却舒服的乱跳,兴许,兴许那蓝色的眸子深处当真隐藏高贵的姹紫。是上天庇佑因果循环,因为天命高贵所以百折不挠,因为注定尊崇所以逢凶化吉。
檀拓夸赞完主子,转身再看像奴隶眼中似乎要冒出火焰:“你这卑微的虫子,不但直视尊贵还出言不逊,忤逆!必须死!”
秃瑰紧忙跪倒:“仁慈的侯爷,念在这孩子勇敢护主姑且饶恕一回。”
“秃瑰你敢进谗言!我要告到金国相那里去!”檀拓可算找到机会,一定要惩罚秃瑰的奴隶好好铩一铩他的气焰,仗着刘琰撑腰大不了鱼死网破!
就看领导怎样决定,不管是秃瑰还是檀拓都不敢直视刘琰的眼睛,目光始终落在下颌附近只用余光观察表情。
“交给你了。”刘琰抬手指向檀拓,随后头也不回离开山脊。
檀拓伸手在奕耶于受伤的肩膀上狠狠一捏,后者咬着牙没吭半声。对方居然不哀求饶恕,檀拓满眼怨毒越是不吭声捏的越狠,恨不得当场捏死眼前的低贱奴隶。
秃瑰看不过去上前刚要开口,檀拓过扭头恶狠狠的说道:“主子赏我的权利,你敢说什么!”
秃瑰低下头深深叹息一声,犹豫半晌最终默默离开。老对手落寞的背影了令檀拓开心,但是这还不够,羯人信仰祆教最怕葬身火海,那就活活烧死这个卑贱的奴隶。木架上下面堆满干柴,让他在亵渎火焰的悲痛中凄惨死去,没有比折磨一个纯洁的灵魂更让人陶醉的事。
当奴隶清楚如何死亡时眼神中满是凄苦和悲哀,而檀拓期待得到更多:“害怕吗?当然会害怕,连我都觉残忍,不过仁慈的我决定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檀拓呼吸变得急促,一想到折磨带来的快感他就如饥似渴:“只要向我求饶,只需要说几个字,很简单对吗?小声的说出来没有人会知道。”
“不。”奕耶于坚定拒绝,与亵渎信仰相比他更惧怕放弃理想。
檀拓不悦之色一闪而过,眉毛一挑换成一副真诚的模样:“怎么这么傻呀,可以过后反悔不认账嘛,满天神佛在上我发誓绝不追究!只要你求饶只要你说出来,能活你明白吗?能活!”
“不。”
“哦我亲爱的,兴许一顿皮鞭之后你会改变想法。”檀拓闪到一旁稳稳坐下,透过玻璃杯中深紫色的葡萄酒欣赏诱人的鞭痕。
皮鞭接触血肉的声音是如此悦耳,檀拓发誓这是世间最美妙动听的乐曲,只是似乎还少了些关键的音符。那些音符是乐章的灵魂,没了灵魂就像干瘪的花朵失去光鲜,枯黄的树叶没有生气,粉红色的蜡烛怎么吃都没有一丝味道。
乐曲并不美妙反倒越发刺耳,檀拓猛的起身凑上前去:“为什么不呻吟!为什么不求饶!我要惩罚你,用你肮脏躯体亵渎神圣的火焰,你的灵魂永远在地狱受苦!永远上不了天堂!”
奕耶于缓缓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嘲弄对方:“天堂有奴隶吗?”
天堂当然没有奴隶,大家都平等享受快乐,刚要回答却猛然发现不能回答。真神掌管的天堂没有奴隶,真神无比正确,如果承认天堂没有奴隶那现实算什么?我们这些奴隶主在违背真身的意愿?
美好的愿望只能想不能说!牛马只能祈求进入天堂享受,敢于指摘现实就是犯下不可原谅的重罪,是破坏稳定的毒瘤是健康肌体的癌变!檀拓顿时气急败坏抽出匕首在奕耶于肚子上缓缓划出一道道伤痕。
匕首刚好划破皮肤不会渗出多少鲜血,这恰恰是人体痛感最强的深度,动作缓慢更加剧难忍的痛楚。刀尖和割破皮肤的触感令檀拓无比畅快,发自肺腑的愉悦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每划完一道便闭上眼睛呻吟一声。
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关键的音符便缺少重要的一环,而这重要的一环让人心痒难忍。眼看着清泉就在嘴边,龟裂的双唇偏偏触碰不到清凉;眼看距离峰顶就差一步,空有蛮力却死活攀不上去。
“算我求你,出声吧,一点点就够啦。”檀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怪眼前这个低贱的奴隶才令他濒临疯狂,不能让他痛快的死一定要听到他灵魂的颤抖才能干休。
“不。”
“不??”檀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受到多大屈辱狠狠跺脚:“想死可不容易!我要折磨你,一点一点扯出你的肠子,慢慢烤干最后一滴血。”
檀拓手举火把决定把最后再问一次:“你没吃过烤羊,低贱的奴隶只配闻味道,那个香味多美呀,油脂一滴一滴落在火上。哦,我会蘸着细盐吃掉你,就跟吃掉其他孩子一样,一边咀嚼一边踩着你的骨头纵情嘲笑。”
奕耶于喘着粗气抬起眼皮:“你怕吗?”
“混蛋!“檀拓扔掉火把重新抽出匕首,顶在奕耶于的肚皮上一点点刺进去,很慢很慢,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对方,在期待,在渴求能够得到一丝丝满足。
眼看刀尖就要刺破肚皮,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刘琰现身慢悠悠开口:“等一下。”
“您的命令高过一切,我的主人。”檀拓识趣的退到一边,他很期待欣赏主子折磨奴隶的绝妙手段。
“疼吗?”刘琰看着遍体鳞伤的奴隶轻声问道。
“疼。”
“你可以欺压别人发泄怨恨,为什么不呢?”
“转嫁苦难只会让我更难受。”
“你可以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享受生活麻逼自己就会忘记苦难,为什么不呢?”
奕耶于费力的昂起头直视蓝色眸子,看了很久才垂下头:“没有紫色。”
“也许我可以贿赂你。”刘琰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玛瑙递给檀拓:“买下他的自由,够不够?”
檀拓吓的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您饶恕我,怎么敢收您的宝贝?我们都是您的奴仆,您这不是付钱贿赂自己吗?”
刘琰知道他在推诿,索性直接讲明:“是我强行给他自由,大家只会怪罪到我头上。”
“他不是我的部属,再说我已经不是?都,您该找秃瑰呀。”檀拓勾起委屈顿时哭丧起脸。
“我就找你。”
“您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你是说没办法?”刘琰板起脸声音冰冷的可怕。
檀拓双手合十脑袋乱晃:“谁敢为难您啊,将来还是要找我算账。佛祖啊,您这是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想做官吗?真正的官,汉官。”刘琰嫣然一笑。
檀拓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接过玛瑙串迅速伏身叩头:“小月氏檀拓永远是您最忠诚的奴仆!”
刘琰掏出一张羊皮,上面刘琰赤红色的印章还没干透,白纸黑字清楚写明授予檀拓孝阳亭侯门大夫。门大夫是前汉侯爵家的官职,后汉太子才有门大夫,千户侯爵只有家丞和庶子。当下世道混乱没人有闲心找麻烦,刘琰皇帝都敢当在不乎多僭越一次。
檀拓不知道门大夫属于私募小吏,只是个看大门的芝麻绿豆,他只知道今后就是大汉侯爵家的官吏,别说给赀奴自由,犯再大的错误也没人敢动他,小月氏首领白虎文见到他也得尊称一声上官。什么破?都不做也罢,今后跟着刘琰混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