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体育馆。
夏乔第一次觉得从冰场到休息室这一百米的距离这么遥远，她脚上的冰鞋几乎是拖着地面走的。周卫明默不作声，她也没力气说话。
路过金琪的时候，金琪将一个毛绒玩具熊塞到了她的怀里。
“夏乔，你永远是我可敬的对手。”
夏乔小脸苍白，冲着她笑了笑。
周卫明见她这样，冷哼了一声。
他心里高兴，可又觉得心疼。
他也生气，只不过是生自己的气。
“春城新天地俱乐部，夏乔自由滑最后得分114.52分，总分165.05分。”
当前自由滑排名第一位，总分排名第一位。
她后面出场的还有两组选手，夏乔的心并没有放下。
她要的不是前六。
“舅，我渴了。”
夏乔转头讨好地看着周卫明说道，“我没用3A。”
她遵守了诺言。
周卫明曲着食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你就是不让我省心。”
她这和赛场临时上3A有什么区别。
夏乔的额头都发红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周卫明将保温杯塞到了她的手里，“喝吧。”
他很不好受。
夏乔用余光打量着他，喝了两口热水又将保温杯盖好。她的双手捧着杯子，欲言又止。她好像能够理解舅舅在想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吞吞吐吐做什么？”
“舅舅，你是不是在怪我呀？”她知道自己擅作主张，每回都让人不放心。
可是，她真的很想滑出成绩。
她已经十五岁了。
周卫明怔愣了一下。
“我在怪我自己。”他轻声说道，“我当初不让你滑冰，你这会儿在学校和同学打打闹闹多好。”
他是见着她从小摔过来的。
那会儿还是一个小不点儿，摔了就哭，哭着爬起来继续跳，继续摔。后来她长大了就不怎么流眼泪，摔倒便默默起身，痛极了才会哭一会儿。
在他的记忆里，乔乔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放弃。
夏乔搂着他的胳膊说道，“那我可不乐意，指不定我下凡就是落到冰上的。”
“鬼灵精，等回家看你妈妈怎么收拾你。”
想起家里等着收拾他们的周卫琴，两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程雅，春城天澜俱乐部，表演曲目《Love Story》。”
比赛已经逐渐走到了尾端。
在这一个小时的等待中，夏乔的总分维持在了全场第一，只剩下最后三个强劲的对手。
刘佩诗，金琪和程雅。
程雅手心捏汗，夏乔的表现太出色了，给了她非常大的压力。
刘佩诗和金琪很大可能是高分，除非失误。
轻快的架子鼓奏起。
程雅的步伐多用转体连接，显得更有节奏更加轻快。
冰刀在冰面上划出括弧的轨迹，她按照原先的编排直接上了一个后内点冰三周跳。
用刃错误。
扣除技术执行分。
程雅没有察觉到，她继续滑行做旋转。
她始终记得下一个单跳是后外结环三周跳，她的成功率并不高。上场前，教练嘱咐她如果状态不佳就改成两周跳，但她看到了夏乔的表现，心知不能降低难度。
她用右脚外刃起跳，左右脚交叉一扭，落冰不稳摔倒。
程雅的手肘撞到了冰面，发麻。
她的心也开始慌了，她深呼吸，稳住！
“她受到影响了！程雅最大的特点就是稳定，现在她连稳定发挥都保持不了。”观众席上有人这么说道。
程雅毕竟是老将，她的心理素质确实比那些小女单要好。
她很快稳住了状态，将接下来的编排都完成。
下场的时候，她看向了夏乔。
她想夏乔那个坏东西肯定会嘲讽她的，但夏乔压根就没有注意她。
“我和你说过，要降低难度。你要稳定，前三跑不了。”她的教练带着她往休息室走，程雅抿着唇。
她知道自己是心急了。
“你的短节目领先她十分，你担心什么？”
只是这么一摔，结果便不明朗了。
“我怕她反超我。她的总分165，我只能冒险上最高配置。”
“程雅，你从来都不会冒险的。你说你很清楚自己的天赋有限，想要尽可能拿一些荣誉。我也纵容你在青年组待了这么久，你是忘记自己的初心了吗？”
程雅低着头，她死死掐着手指。
她开始怀疑从前的自己是不是在自作聪明。
所谓的初心，是别人的不屑一顾。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得到便要舍弃。”
“于教练。”
程雅缓缓抬头看着她说道，“我觉得自己的选择错了。”
她知道自己的天赋有限，原以为一直稳定发挥，当所有竞争对手失误的时候，她就能出头了。但是，她发现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可悲的。
夏乔那股拼劲，是她永远都学不会的。
于教练也没有过多责怪她。
“那你再想想，你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吧。”
程雅坐在休息椅上，眼神复杂，心里翻江倒海。
几分钟后，记分牌上出现了程雅的自由滑得分89.01分，总分149.47分，当前排名第三位。
林亚妮的总分是159.71分，毫末之差。
程雅的表情颓然。
当刘佩诗的自由滑节目结束后，她占据了总分第一，夏乔排到了第二位。而程雅已经跌出了前三。
夏乔也缓过力气来，她套上灰色运动服找了观众席最前排坐着。
周卫明去给她买小零食了，这是她央求了许多才得到的。
“唐威，我看你就别唉声叹气了。你这一百张数学卷子是写定了，夏乔已经稳进前三了。”
夏乔耳尖，听到他们提及她的名字，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听。
“写！我愿赌服输，等我问问程同学他要给我寄哪套卷子。我这辈子就栽到夏乔的身上了！”唐威兴奋地说道，“夏乔真是大心脏选手，我刚从群友那里拿到一份视频，是她昨天在副馆的练习视频。她是临时改的，我以为那位周教练有两套节目编排呢。”
他没有觉得赌输了丢脸，反而是觉得花滑有了夏乔这颗小苗子，以后会更好的。
夏乔听着这个和他舅舅一般年纪的大叔，辞藻丰富语气铿锵有力夸了她十分钟。
夸得她耳根发红。
“夏乔。”
周卫明在走道冲着她招了招手。
唐威听到这个名字，看着前排穿着运动服的小姑娘应了一声，朝着周卫明走去。
他闹了一个大红脸，那一刻羞耻感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