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都察院的御史,礼部的臣子,翰林院的学士,六部的文官……乌压压跪倒了一大片!
无数的官员,都站了出来,言辞激烈地表示反对!
他们可以接受胜利,可以接受封赏,但他们绝对无法接受,有人试图去动摇那支撑着他们整个阶层存在与荣耀的根基——科举制度!
整个太极殿,瞬间从对胜利的狂欢,变成了对新政的激烈声讨。那反对的声浪,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冲击着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跪在地上的官员,越来越多。从都察院的御史,到礼部的博士,再到翰林院的学士,几乎所有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都将林尘的“三支一扶”之策,视作了对自身根基的挑衅与破坏。
龙椅之上,任天鼎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看着他们那痛心疾首、仿佛要以死相谏的模样,他的面容,隐藏在十二道旒珠之后,看不出喜怒。
整个朝堂,似乎已经形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就在这反对的声浪达到顶峰,就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之时,一个清朗而有力的声音,却如同一柄利剑,悍然劈开了这片嘈杂!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四品官服的官员,从户部的队列中,昂然出列。
此人,正是如今的吏部左侍郎,林尘一手提拔起来的邬思辨!
短短时间,他就从六科给事中掌事,升为了左侍郎,也足以看出任天鼎对他的看重。
“邬思辨?”
“他要做什么?他也要反对吗?”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邬思辨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对着龙椅之上的任天鼎行了一个标准的朝礼,随即,他转过身,用一种锐利如刀的目光,扫向了那些跪地反对的同僚。
“诸位大人,”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口口声声,祖宗之法,科举之本。思辨敢问一句,太祖皇帝,为何要立科举?”
国子监祭酒周延眉头一皱,冷哼道:“自然是为国选才,选拔贤能,以安天下!”
“说得好!为国选才,以安天下!那么思辨再问一句,何为‘才’?何为‘贤能’?”
他不等周延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一般:
“是只会引经据典,空谈心性,将圣贤文章倒背如流,却连四体都不勤,五谷都下分的,是‘才’吗?”
“是身居庙堂之高,便对江湖之远漠不关心,对边陲百姓之苦闻所未闻,只会高谈阔论,却无半点实干之能的,是‘贤能’吗?”
“西南为何屡剿不平?正是因为朝廷派去的官员,要么不通当地民情,要么只想着在任上捞一笔就走,有几人,是真正愿意扎根在那片土地上,去教化百姓,去发展民生的?!”
“林帅此策,正是要选拔出那些有大毅力,有大恒心,愿意深入基层,愿意为国奉献的实干之才!让他们去最艰苦的地方,磨练心性,增长才干!这,才是对‘为国选才’最好的践行!怎么到了诸位大人的口中,就成了破坏科举,动摇国本了呢?”
邬思辨这番话,句句如刀,字字见血!直接将那些反对者高举的道德大旗,撕得粉碎!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礼部尚书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又一个年轻的身影,从翰林院的队列中站了出来。
“廖常志,附议邬大人!”
来者,正是林尘昔日在京师收下的学生,如今已是翰林院编修的廖常志!
他对着众人,长揖及地,朗声说道:“恩师曾教导学生,读书人读书,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读书,只为金榜题名,只为高官厚禄,那与营营苟苟的商贾,又有何异?”
“如今,国家有难,西南边陲,百姓困苦,正是我辈读书人学以致用,报效国家之时!‘三支一扶’之策,给予的,不是什么‘终南捷径’,而是给予了天下寒门士子一个深入民间,一展所学的机会!一个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的机会!”
“学生不才,愿为天下士子之表率!恳请陛下,恩准学生,为‘三支一扶’第一人!待此策推行,学生愿即刻辞去翰林院之职,远赴西南,支援教化!纵使埋骨青山,此生无悔!”
廖常志这番宣言,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如果说,邬思辨的辩驳,是锋利的匕首,那么廖常志的请愿,就是滚烫的热血!
“说得好!”
户部尚书陈文辉,这位朝中重臣,此刻也站了出来,沉声说道:“陛下!臣以为,此策于国有利,于民有利!我户部,全力支持!西南若能长治久安,未来三十年,能为国库省下何止千万两的军费!这笔账,谁都会算!”
“臣,也支持!”
另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吏部尚书,王奎!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吏部选官,德才兼备者为上。能于蛮荒之地,坚持五年,并做出政绩者,其心性、其才干,都已远超常人。这样的人,破格提用为一县之主,有何不可?我吏部,赞同此法!”
户部、吏部,两大核心部院的尚书,竟然同时表态支持!
这一下,反对派的声势,顿时为之一滞!
然而,朝堂之上的争斗,又岂会如此轻易平息。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工部尚书郑有为,冷哼一声,出班奏道:“陛下!户部和吏部的大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数十万土人迁移,谁来安置?钱粮何来?西南之地,要通路,要建城,要开垦,这又要花多少钱?我工部粗略一算,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一劳永逸’,就要将国库掏空,去填这个窟窿吗?臣,坚决反对!”
“郑大人所言极是!”
“此法耗费巨大,得不偿失啊!”
刚刚被压下去的反对之声,再次甚嚣尘上。
整个太极殿,彻底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是以邬思辨、廖常志为先锋,户部、吏部为核心的支持派。另一派,则是以都察院、礼部、国子监为首,工部等其余部院附和的反对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