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磕在青黑地面的刺痛还没褪去,我已被喉间那团铁锈味的气憋得眼眶发酸。
凌风干哑的咳嗽声就在身侧,我偏头看他——他背靠着我半跪,剑刃撑地,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每咳一下,胸口的衣襟就渗出暗红血渍,显然之前与鬼兵缠斗的伤又崩开了。
“这气……像有手掐着肺管子。”他抹了把嘴,抬头时眼底浮着血丝。
再看青莲,她的玉灯只剩两盏灯芯微弱地跳着,暖黄光晕缩成巴掌大的圆,将我们三人笼在中间。
她扶着我的胳膊,腕上的青玉镯裂了道细纹,我触到她手背时吓了一跳——冷得像块冰,皮肤下还泛着青紫色的血管。
“是煞渊。”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镇压上古凶物的地方,连仙人的灵力都会被煞气消磨。”话音未落,她的玉灯突然明灭两下,第三盏灯芯“噗”地熄灭了。
我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指尖掐进掌心,显然在强撑。
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重,我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丹田处像堵了块石头,灵力刚涌上来就被撞得七零八落。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凌风突然踉跄着站起身,玄铁剑嗡鸣出鞘:“我来开路!”他挥剑劈向左侧最浓的雾团,青白色剑气如游龙般窜出,可刚触到雾气边缘,剑气的锋锐处便泛起焦黑,像被泼了浓硫酸的绢帛,嘶嘶作响着消融。
“怎么会……”凌风瞪大眼睛,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他又连劈三剑,每一记都比前一记弱,到第四剑时,剑气只勉强冲出半丈,便被雾气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额角的汗砸在剑身上,溅起细小的水痕:“这煞气……腐蚀灵力!”
“快退回来!”青莲急得指尖发颤,玉灯剩下的两盏灯芯突然爆亮,淡青色光膜裹住我们三人。
可那层光膜刚成型,表面就腾起阵阵白烟,像被火烤的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青莲的唇瞬间褪成青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我的结界……撑不住半柱香。”
正当我要扶她坐下,虚空中突然响起玄霄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回响:“此乃第二场试炼之地,欲破局者,需净煞。”我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灰蒙蒙的雾,“但净煞非靠蛮力,急躁只会引煞入体。耐心与……”话音突然被雾气里的低吟打断,那声音更近了,像无数人在同时呜咽,尾音又带着野兽般的嘶吼。
我攥紧掌心,银纹因紧张而发烫。
温尘曾说,传承与陷阱是双生花——此刻想来,这煞渊怕就是那朵带刺的花。
喉咙被压得发疼,我却突然冷静下来:“先别硬撑结界。”我按住青莲正要继续施法的手,“玄霄子说要耐心,咱们得先看煞气怎么动。”
凌风干咳两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萧姑娘有主意?”我没答话,闭起眼将灵力外放。
以往灵力如流水,此刻却像被放进沙里的水,刚溢出体外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我咬着牙又推了三分灵力,终于触到了雾气里的“脉络”——那些暗红色的煞气并非乱涌,而是顺着某种轨迹流动,每隔三步就会汇集成一个细小的漩涡,漩涡中心的颜色比周围深上三分,像被线牵着的风筝。
“看那里。”我睁开眼,指向左侧丈外的雾团,“煞气在绕着这些节点转。”凌风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眯眼,突然一拍大腿:“真的!那团雾在打旋儿!”青莲勉强抬头,玉灯的光扫过那个漩涡,我看见她瞳孔微微收缩:“是煞源……古籍里说,煞渊的煞气会凝聚成源点,若能净化源点……”
“便如抽干水池的泉眼。”我接她的话,掌心的银纹突然自行窜出,在指尖凝成细针般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口气让我喉间发腥——抬起手,银纹细针缓缓刺向那个暗红漩涡。
指尖刚触到雾气,灼烧般的热意便顺着血管窜上来。
我咬着唇没出声,却见银纹如活物般钻入雾团中心。
下一刻,暗灰色的雾气突然翻涌,中心炸出刺目白光,像有人在雾里点了盏明灯。
“嗤——”压在胸口的重量陡然轻了几分,我听见凌风惊喜的低呼:“萧姑娘!煞气散了!”
果然,那片被白光笼罩的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露出下方青黑的地面,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阵法。
青莲的玉灯突然亮了些,她颤抖着指向另一处:“那边还有!”我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又有三个暗红漩涡在雾里若隐若现。
“我来护着你!”凌风抹了把脸上的汗,玄铁剑往地上一插,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仰头灌了口丹药。
他的伤口还在渗血,可眼里的光比玉灯还亮,“你专心净化,我和青莲守着!”青莲没说话,只是将玉灯往我这边推了推,灯芯的光稳稳罩住我的后背。
接下来的半柱香,我像个寻针的绣娘,顺着煞气流动的轨迹,逐一将银纹刺入那些暗红漩涡。
每净化一个节点,周围的煞气便弱一分,青莲的结界不再快速消融,凌风的剑气也能多冲出一丈。
当第七个节点被净化时,我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破裂声——青黑地面的阵法纹路亮了起来,泛着幽蓝的光。
“还有最后一个。”我喘着气,指尖银纹有些发虚。
最后一个节点在前方五丈处,雾气比其他地方更浓,暗红漩涡转得极快,像张要吞噬一切的嘴。
我扶着凌风的剑站起,正欲迈步,突然听见雾气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阴恻恻的,像冰块划过脊梁。
我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翻涌的雾。
凌风的剑“当啷”坠地,他盯着我身后,瞳孔骤缩:“萧……萧姑娘,你背后……”
我转过身,就见雾气里浮出一道半透明的影子,青面獠牙,额间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幽冥鬼王的脸。
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黑血顺着下巴滴进雾里,溅起暗红的泡:“小丫头……倒会捡便宜。”
最后一个节点的暗红漩涡突然转得更快了,我掌心的银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凌风和青莲同时挡在我身前,凌风的剑在发抖,青莲的玉灯只剩最后一盏灯芯,却亮得刺眼。
而我望着雾气里那张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温尘说过的另一句话:“最危险的陷阱,从不会只开一道门。”
此刻,那扇门,似乎要开了。
黑雾里那张青面獠牙的脸越凑越近,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幽冥鬼王的指尖渗出漆黑毒液,滴在青黑地面上发出\"滋滋\"腐蚀声——他竟要直接摧毁最后一个节点!
\"护住节点!\"我脱口而出,掌心银纹灼烧得几乎要穿透皮肉。
天命之钥的力量在识海翻涌,我想起温尘曾说这钥匙能\"锁尽天地生机\",此刻生死关头,竟鬼使神差将灵力顺着银纹注入地面。
一道半透明的光墙轰然升起,正挡在鬼王与暗红漩涡之间。
他的利爪狠狠拍在光墙上,震得我耳膜发疼。\"小丫头倒会取巧!\"他咧开的嘴角又扯大几分,脸上的青鳞簌簌掉落,\"这破屏障能撑三息?\"
三息。
我盯着光墙表面腾起的黑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凌风的玄铁剑已经刺到鬼王背后,却被一团突然涌出的煞气弹开。
他闷哼一声撞在我身上,血珠溅在我手腕,烫得像火:\"萧姑娘,我来引开他!\"
\"别乱!\"我抓住他染血的衣袖,余光瞥见青莲的玉灯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她竟把最后一盏灯芯燃尽了。
暖黄光晕裹住鬼王的右腿,他吃痛踉跄两步,光墙的裂痕这才慢了些。
\"三息够了。\"我咬着牙,将全身灵力往银纹里灌。
之前净化七个节点时,银纹与煞气的共鸣还若有若无,此刻最后一个节点的暗红漩涡却像磁石般吸着银纹,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里传来\"嗡嗡\"的震颤。
\"结合灵力!\"玄霄子之前那句\"净煞非靠蛮力\"突然炸响在耳边。
我猛地想起第一次激活银纹时,温尘说过\"天命之钥需以心引,以灵养\"——或许不是分开使用,而是让灵力成为钥匙的引信!
金色光芒从银纹里喷薄而出,我感觉自己像根被点燃的蜡烛,从指尖开始发烫,顺着手臂烧到心口。
凌风的惊呼混着青莲的低唤,在我耳边像隔了层雾。
我盯着那团被光墙困在半尺外的黑雾,将所有灵力顺着银纹的轨迹,全部打进暗红漩涡里。
\"轰——\"
爆炸声震得我踉跄跪地。
眼前的暗红漩涡先是凝出实体,像块裹着血痂的黑玉,接着\"咔嚓\"裂开蛛网状纹路。
金色光流顺着裂痕钻进去,转眼间将黑玉撕成碎片。
最后一丝煞气被金光卷着冲上半空,发出垂死的尖啸。
幽冥鬼王的身形突然虚化了一瞬,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原本覆盖全身的黑雾正在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肉。\"不可能!\"他嘶声尖叫,转身要逃,却被凌风的玄铁剑挑中后心。
剑刃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时,发出破布撕裂的声响,他惨叫着撞进雾里,眨眼没了踪影。
\"走了?\"凌风抹了把脸上的血,剑刃还在发抖。
青莲瘫坐在地,玉灯的灯座裂成三瓣,却仍有极淡的光映着她发白的脸:\"他失了煞气支撑,暂时不敢再来。\"
我扶着地面想站起来,却被中央突然亮起的光刺得眯眼。
那光是乳白的,像浸在晨雾里的月,从刚才节点所在的位置升起,浮在半空凝成颗珍珠大小的珠子。
珠子表面流转着细碎的星光,我指尖刚碰到它,大量信息就像潮水般涌进脑海——灵脉走向图、御灵诀的后续心法、甚至还有半段关于\"九重天劫\"的注解。
\"恭喜你完成第二场试炼。\"玄霄子的声音这回清晰了些,却带着几分沉重,\"但真正的挑战......\"
地面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我抬头时,青黑石壁正往下掉碎石,头顶的雾气被撕开道裂缝,露出上方血色的天空。\"空间要塌了!\"凌风拽起青莲,玄铁剑往地上一插借力跃起,\"快走!\"
我们跌跌撞撞往裂缝方向跑,碎石砸在后背生疼。
我回头看了眼那颗还在发光的珠子,它竟自动钻进我眉心,温温热热的像块软玉。
刚跑到裂缝边缘,脚下地面\"咔\"地裂开条大缝,凌风猛地拽住我手腕,我们三个顺着裂缝边缘的凸起往下滑。
风声灌进耳朵时,我瞥见下方有团模糊的阴影。
等落地时膝盖撞在硬物上,我眯眼抬头——入目是一圈圈向上延伸的石座,中间是片泛着冷光的空地,像座被遗弃的古老竞技场。
\"这是......\"青莲扶着石墙站起,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
凌风的剑指向空地中央,那里有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刻着的\"第三场试炼\"四个字,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
我摸了摸眉心还在发烫的珠子,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