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一圈回来,又在肇庆府呆了整整七八日,拜别亲人,众姐妹这才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钱塘郡。
然而,没有来时那么高兴。
除了当事人景春熙和年纪尚小的小雨,其他人的脸上都难见欢容,一个个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小雨重新见到这些朝夕相处的姐姐们,自然是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那小小的身影恨不得化作牛皮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黏在诸位姐姐身边,分享着别后重逢的喜悦与亲昵。
但是,这种欢愉很快就被另一层阴霾所笼罩——不该来的人来了。从那一日开始,便如同当初在青山庄时一般,姐姐重新被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牢牢“霸占”了起来。
而且这次,太子殿下简直是变本加厉、过犹不及。可以说是除了夜间就寝不得不分开之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熙姐姐身侧,那架势,仿佛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般情形,让本想一起游玩的众姐妹心里如何能高兴得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隐隐的不满,在姐妹间弥漫开来。
“殿下真真是讨厌透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瑾姐儿气得直跺脚,愤愤地一甩衣袖,那上好的云缎料子在空中划出急促的弧度,明明已经十二岁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
“这还没正式完婚呢,他就这般作为!若是将来姐姐真被他娶进了那深宫里头,那还了得?岂不是我们这些姐妹想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了?”她越想越觉得憋闷,柳眉紧紧蹙起。
“就是嘛!”明珠接过话头,小嘴撅得老高,脸上也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古训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还没成亲呢,出入老是那般亲密地挽着姐姐的手,这算什么事?”
她越想越觉得来气,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慌,“殿下也忒不顾及礼数和姐姐的清誉了,再不许他这样了。”
“皇兄此番行事,确实有欠妥当。”就连平日里最为温婉娴静、鲜少议论他人的灵儿,此刻也忍不住轻声表达了不满,她觉得这位堂兄此番作为,实在是有些过于急切,失了往日的分寸和礼貌,几乎是冒犯了。
“他每次邀姐姐出去游湖赏景,或是处理些所谓的事务,从来也不曾想着带上我们姐妹一同前往,将我们全然撇在一旁,实在是……没礼貌得很。”她斟酌着用词,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
“哎呀,你们真是的!”倒是年纪最小的小雨,眨巴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诸位姐姐,小脸上满是不解,说出的话却意外地通透。
“你们也不想一想,殿下跟姐姐分别了多久时日?那可是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呢!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面,自然是想要多亲近些的,你们怎么还要这般阻拦呢?”
她歪着头,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天真却直指核心,“难道你们希望,将来自己嫁了夫君之后,那夫君不对自己千好万好,反而整日里去对别的姐妹好吗?”
这一问,如同一点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又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戳破了众人那层薄薄的不满外壳,堵得她们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竟有些哑口无言。
想想也对,而且离别后再聚首,恐怕又得个一两年,真是麻烦。
对小雨而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明了——太子殿下对姐姐好,姐姐能够因此感到幸福快乐,这就是她最大的期望和慰藉。只要姐姐心中永远留有她们这些姐妹的位置,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就是,你们也不看三哥还不是一样。有了三嫂,也没强留我们住多几日。”嫣姐儿闷闷的,似乎也心有不甘,她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第一次见到大海,都没得玩几天又被送走返程了。
风和日丽,碧波荡漾,精致的画舫缓缓行驶在如镜的湖面上。
舫内,胥子泽将景春熙紧紧拥在怀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温存。
景春熙微微仰起头,仔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轻轻抚上他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脸颊,那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黝黑,颧骨也更为突出了一些。
她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丝丝缕缕的疼惜蔓延开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怎么……瘦了这么多?”话音未落,已是情动,她主动踮起脚尖,将自己柔软的薄唇,带着怜惜与思念,轻轻印上了他略显干燥的唇瓣。
胥子泽被她这罕见的主动弄得心神一荡,搂着她纤细腰身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隔着秋日并不厚重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身躯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变化,比之分别前,更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风韵。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极力隐忍着内心翻涌的冲动与渴望,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腾。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燥热,挤出几句安抚的话语:“无妨的,熙儿不必忧心。只需……只需再用上几个月工夫,待确定最后一道连接南北水系的接口位置,确保万无一失,孝康哥哥……就可以回去,长长久久地陪着我的熙儿了。”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最为紧要、也需要他亲自坐镇决断的那几道关键工程关口,如今都已经逐一确定下来,前期已经确定的那些工程,进度也已然完成了大半。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时间,估摸着等到那最后的接口确定,也差不多该是他功成身退,返回京城的时候了。
更何况,父皇在近来寄来的书信中,也一再催促他尽快回京,言辞间除了关切工程,更多的是希望身边多个可以议事的人。
他自己,也早已想这个牵肠挂肚的丫头想得快要发疯了,是时候应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