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老人的笑声洪亮而畅快,回荡在这片古老的废墟之上,竟暂时驱散了那份亘古的苍凉。
他毫不吝啬地鼓起掌来,那由光影构成的虚幻手掌拍击在一起,却发出了清晰而有力的声响。
“好!好一个‘位面的选择’!”老人眼中满是欣赏,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思维却已然触及到世界本源的少年,赞叹道,“梅林那家伙,当真是收了个了不得的弟子。你这娃娃的悟性,怕是连老夫当年,都多有不及。”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惋憾:“只可惜……可惜你这副身子骨,天生便与真气无缘。否则,以你的悟性,假以时日,九黎武道必将在你手中重现辉煌。可惜,可惜啊!”
“前辈谬赞了,”法伦不卑不亢地回应,“晚辈只是站位不同,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风景罢了。若论修行,终究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晚辈远不及周前辈与李昂。”
“你倒是个通透的。”李一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天赋这等玄之又玄的话题,他将目光投向法伦,神情变得严肃,“既然你已明了本质,那老夫便不再赘言。九黎界,你打算将它置于何处?”
“心脏。”法伦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答案让一旁刚刚从传承感悟中缓缓回过神来的李昂都为之一惊。
李一老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法伦的果决:“哦?你可知晓,将位面置于心脏意味着什么?心脏乃生命之源,万脉之宗。将九黎界置于此处,位面的反哺之力将以最直接的方式融入你的血脉,你的肉身将在短时间内得到翻天覆地的强化。但同样的,”他的语气变得凝重,“风险也是最大。一旦九黎界内的深渊污染出现任何失控,第一个被吞噬的,便是你的心脏,届时神仙难救。”
“晚辈明白。”法伦平静地回答,“但晚辈也相信,风险与收益向来对等。我需要力量,足以守护我珍视之人的力量。为此,晚辈愿意承担这份风险。”
“好!”李一老人眼中精光一闪,“既如此,老夫便成全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光有‘界’还不够。武装召唤师的力量,源自于‘界’与‘器’的共鸣。你需要将自己的武器送入九黎界中,让它以位面的本源之力为你重铸,打上独属于你的烙印。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掌握这份力量。”
法伦闻言,心中一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了两件物品。
一件,是那柄陪伴他至今,剑刃上已布满细密裂痕,光芒黯淡的【铁心】短剑。
另一件,则是他成为召唤师的起点,那把造型古典,如今看来平平无奇的银色左轮手枪。
“前辈,”他将两件物品托于掌心,递到老人面前,“便是它们了。”
李一老人看着法伦手中的两件武器,点了点头。
他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那由光影构成的右手。
“去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柔和却又无可抗拒的掌息凭空而生,轻柔地卷起了【铁心】短剑与银色左轮。
两件武器在空中缓缓旋转,剑身上的裂痕与左轮枪身的陈旧,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老人隔空对着法伦的胸膛,轻飘飘地拍出了一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那道裹挟着两件武器的掌息,便如同融入水面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印在了法伦的心口。
法伦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瞬间涌入,眼前的一切景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扭曲破碎。
下一刻,熟悉的黑暗再次将他吞噬。
与上次进入黄泉国不同,这一次,他并未坠入纯粹的“无”。
一幅幅恢弘而悲壮的画卷,在他意识的最深处,轰然展开。
他看到了混沌初开,一片苍茫大地之上,第一缕真气自天地间诞生。
九名沐浴着真气而生的巨灵,以山为骨,以河为血,他们便是九黎最初的先祖。
画面流转,他看到了九黎族的繁荣。
族人们建造起粗犷而雄伟的城邦,他们在熊熊的炉火前锻造神兵,在广阔的演武场上切磋武技,豪迈的战歌与金属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那是一个充满了荣耀的时代。
紧接着,天穹被撕裂,一道漆黑的裂隙如同世界流着脓血的伤口,狰狞地张开。
无穷无尽的深渊魔物如潮水般涌出,带来了死亡与毁灭。
战争,爆发了。
他看到了第一位九黎“武者”的诞生。在血与火的洗礼中,他们将天地间的真气纳为己用,化作了手中足以斩断魔物的利刃。
他们是族群的守护神,用血肉之躯筑起了第一道防线。
最后的画面,是一场望不到尽头的围城之战。
遮天蔽日的魔物大军将九黎最后的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强大的九黎武者浴血奋战,一个个力竭倒下。
城墙在魔帅级的恐怖存在的攻击下寸寸崩塌,绝望的哭喊声与不屈的战吼声交织在一起。
最终,当最后一名手持断剑的九黎武者,被数头狰狞的魔物淹没时,整个世界,归于死寂。
当法伦再次睁开双眼时,已是三天之后。
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鼻尖萦绕着海风的咸腥与烈酒的醇香。
李一老人那仙风道骨的身影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十二那魁梧的身影。
他正靠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上,一手仗剑,一手拎着酒葫芦,自顾自地喝着,见法伦醒来,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小子,你可算醒了!”他伸手在法伦身上拍了拍,确认他没什么大碍后,便咧嘴一笑,“没什么事就行,依老祖所说,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里的洞口也没了,估计以后也不用来了,我们准备走了。”
法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很普通的手,但此刻,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平静的皮肤之下,蕴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磅礴力量。
也就在此时,冰冷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支线任务2:重修九黎遗迹完成,任务奖励:九黎界。】
法伦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涌入肺部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比以往更加沉稳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将一股温暖的力量泵向四肢百骸。
身体素质,变强了。
这不是错觉,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蜕变。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铁心】短剑已经不见了。
但在他的右手之上,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却静静地躺在那里,枪身不再陈旧,反而流转着一种古朴内敛的金属光泽。
当法伦握住它的瞬间,一股血脉相连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这不再是一件外物,而像是自己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
回去的路上依旧枯燥,周十二带着法伦与李昂二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大陆的方向疾驰而去。
最终,在索提斯海港市那熟悉的码头上空,周十二放缓了速度。
“小子,我就送你到这了。”
法伦稳稳地落在地上,对着空中的两人抱拳一礼。
就在周十二准备带着李昂离开时,李昂却突然开口,他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地传入法伦耳中。
“卡戎说,狩猎九月中旬开始。”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与周十二一同,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