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眼下当然不是黄昏,花园里春风徐来,花香惹得游人醉。
看着趴在桌上醉倒的女人,王贤眼疾步而来的秋明玉招了招手。
秋明玉进了凉亭,看着醉倒的纳兰秋萩一愣:“何事这么急,非得把我招来皇宫,难不成,你要我陪你去见陛下?”
“不用。”
王贤淡淡一笑:“麻烦王妃带着她去城外,找一个僻静之处......这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待来日,师兄会替我还你。”
“啊?”
秋明玉闻言吓了一跳,她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王爷,为了阻止纳兰秋萩寻死,竟然想了如此一个法门?
寻思之下,好像整个皇城除了王贤,还真的无人能如此。
“这你又是何苦?”
秋明玉幽幽一叹:“陛下应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她......只是这样一来,你让她一个人,如何活下去?”
王贤摇摇头:“王妃就能跟王爷记结同心,你不要忘了,要不了几年,你就能踏进那道门槛......”
“你和纳兰算是出世的修士,注定要走上逆天之路......我只是帮你找一个同伴,好让你往后的年年岁岁不那么寂寞。”
“只有凡人家的女子,才会一生只爱一个人,你们不同,等你们有一天踏破这方世界,看到更高远的天空,才会明白一些道理......”
秋明玉深吸一口气:“你要离开了?”
“快了。”
王贤淡淡一笑:“解决完皇城这里破事,我就要回昆仑,最后的时光我要陪在师父的面前。”
“不可能。”
秋明玉哈哈笑道:“四大宗门,天下英雄不会放过你。”
王贤一愣,随后笑道:“那我就在昆仑山挖一个大坑,继续埋人。”
卧槽!
秋明玉闻言一愣,脱口问道:“你还要杀人?”
“不是我要杀人!”王贤笑了笑,指着桌上的酒杯说了一句:“来来,我们喝一杯......他们不来杀我,我哪有心思去一个个上门找他们?”
“算你狠!”
秋明玉一口喝光了杯里的灵酒,随后笑道:“这家伙醒来,会不会变得我跟我一样?”
“不知道。”
王贤想了想,取出两张平安符放在秋明玉的面前。
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张平安符,你们贴身放好,愿你们平平安安,终有一天飞出这方世界。”
秋明玉双眼一红,气得破口大骂:“王贤,你大爷!”
......
行至御书房外,王贤没有推门而入。
因为,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样是眼下的他不想再见的人。
一个皇帝手下最忠诚的人,一个权势不小的人......禁军总管,吴鑫。
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了这些年,皇帝老爷还没有将这些破事处理完毕。
还是说,故意拖到自己回来?要自己替这个家伙求一块免死金牌?
等了这么多天,吴鑫终于等到了陛下的召见。
御书房里安静了很久,终于,曾经的总管大人忍不住苦笑起来,笑声里的一丝无奈还有一些不甘,更多的是绝望。
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臣当日就不该离开南山寺,应该一直陪在陛下身边......臣忘了一件事,倘若陛下丧命于天劫之下,臣也应该跟着赴死。”
皇帝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奏折,他在等。
大将军的脸色铁青一片,比皇帝还要愤怒。
静静看着地上的吴鑫,眼神异常寒冷。
一字一句说道:“没错,你忘了自己的职责,你是陛下的贴身护卫......陛下不测,你没有尽到臣子的责任,却投靠了大皇子......”
皇帝想了想,依旧没吭声。
趴在地上的吴鑫,却不甘地回道:“大皇子身为监国,臣投靠他有什么错?难道大将军最后,不承认?”
“你错了!”
大将军摇摇头:“取下可以不追究你投靠了老大,还是老二......但是,你却在王爷带着五万大军去了金陵渡之后,依旧带着大军来偷袭我们!”
“你想借蛮族大军之力,灭我五万大军?就凭你们?你是不是白痴?不知道世间除了陛下,还有一个镇南王?”
大将军看着地上的吴鑫微讽说道:“与蛮族勾结,便是灭族之罪!”
闻言,皇帝眉梢一挑,仿佛想起了一些什么。
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吴鑫却不甘心地嚷嚷道:“臣不服......听闻镇王贤消失这些年,一直在南疆,他不一样与蛮族勾结?”
“甚至有消息说,镇南王还在南疆扶植了新皇登基......他不是一样,想借蛮族之手,灭了我皇朝?”
“砰!”
一声骤然响起,却是皇帝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看着地上的吴鑫厉声喝道:“你这一句可谓杀人诛心......只是你怕不知道,镇南王为何要去南疆?”
大将军悠悠一叹:“你自己作死,谁都帮不了你......王爷当年便是为了替陛下办事,为了接回臣先父的遗骸......”
说完,看了面前的皇帝一眼。
一咬牙冷冷喝道:“你怕是不知道,就算陛下将江山交给王爷,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你是不是白痴?王爷明明已经飞升......之所以再回来,却是为了当年跟陛下的一句承诺?”
“看来你跟大皇子一样,都是白痴,不对,还有一个右相......”
说到这里,大将军已经不想说话了。
金陵渡前,王贤将想说的话。
能说的,不能说的,甚至连着老将军当年的纳戒都还给了他。
且不说里面的那修炼资源,足够让无数修士震惊......如果王贤贪心,完全可以不用给他。
仅凭这一点,秦问天便明白,皇城怕是留不住镇南王了。
皇帝闻言,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甚至比秦问天还要迷茫,自己明明已经死在天劫之下,为何却突然回到皇宫之中。
还在天子殿里沐浴天降神光,踏入那道门槛之中。
想到这里,他似乎也明白为何这些日子,王贤不愿回皇城。
沉默良久,才冷冷说了一句:“先生以前曾说过,夏虫不可语冰,那时我不信,现在用在你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
隔着一道门,王贤暗自叹了一口气。
讲道理,自然是书院的先生。
只是,你明明愿意讲道理,想讲道理,为何要害了先生?
直到他在深渊之下跟先生的一缕神魂重逢,依旧不知道离开的先生,是飞升去了九天之上?
还是去了九幽之下,入了轮回?
因为,直到最后一刻,先生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有些生气,直接想要转身离开这座冰凉的皇宫。
“噗!”的一声。
趴在地上的吴鑫突然一口黑血喷在地上,吓了大将军一跳。
惊呼道:“这......你这又是何苦?”
话没说完便跟一旁的老太监喊道:“传太医!”
“不用了!”
趴在地上的吴鑫有气无力地说道:“臣自知难逃一死,在来时已经服下剧毒......一死,以谢天下......”
皇帝猛然一惊。
他显然没有想到,曾经最忠诚的手下,竟然在他面前服毒自尽!
老太监上前,弯下身子捏着吴鑫的手,仔细查探一番之后,摇摇头:“陛下,毒已入心脉,怕是回天无力了?”
......
直到禁军带走了吴鑫的尸体。
直到宫中侍女,太监打扫完御书房,王贤才推门而进,站在皇帝的面前。
大将军深吸一口气,问道:“王爷为何不救他?”
“为何要救?”
王贤淡淡回道:“成仁取义,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救得了他的肉身,救不了他的心,我又不是神仙。”
按说,只要他出手,吴鑫只怕求死也难。
只是,正如王贤所说,他又不是这一方世界的天道。
也不是九幽之下,掌管生死的阎王,没有义务去搭救一个在金陵渡前的敌人。
“为什么?”
大将军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王爷曾经挥金如土,对他就跟亲兄弟一样......”
“我是我的敌人。”
王贤坐在皇帝的对面,跟大将军冷冷回道:“当他在金陵渡前向我们出手之时,便已经死了。”
“当年我在大漠之时,从来不会对敌人手软,只要出手,便要想着随时有可能死去。”
大将军一时没回过神来。
皇帝却哈哈一笑,拍着面前龙案笑道:“大将军你不知道,当年朕在庐城遇到镇南王时,他便已经是四大宗门眼里的杀神了。”
王贤点了点头,笑道:“路是他自己选的,我可以挥金如土,也可以挥剑砍下他的脑袋。”
大将军想想也是,毕竟当时金陵渡前的情形有多么危急,只有他和王贤清楚。
便是眼前的陛下,怕也无法想像当时的情形。
皇帝淡淡一笑:“他们都说,你在断龙山上,帮助你的敌人飞升了?”
“是也不是。”
王贤摇摇头,笑道:“那家伙是南疆青衣楼的主人,又是曾经女皇陛下的祭司......我可没本事杀她,她只是时间到了,我顺手送她一程。”
有了先生跟皇帝之前的旧事,当下的王贤,能装傻自然不会说出实情。
毕竟这事普天之下,除了自己又有谁知晓?
甚至可以说,连师兄李大路也不清楚风玲珑到底有多大的潜力。
想到这里,王贤忍不住笑道:“那家伙既已飞升,以后也无法威胁到陛下的江山。”
皇帝闻言大喜,当世的敌人自然是少一个,算一个。
直到他踏进那道门槛,才仿佛看见了一线青天之上的世界,自然不跟从前一样斤斤计较。
再说,他还能计较什么?
毕竟自己的性命,都是王贤一手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皱眉问道:“王贤,朕好像缺失了一些记忆,南山寺的后山,雪花满天,劫雷不止......”
王贤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老爷大难不死,估计得问九幽之下的阎王......又或许,老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要失去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玄之又玄,皇帝和大将军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就在三人怔怔发呆之际。
御书房外响起了一声惊呼:“王贤,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