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坤一愣道：“你...胡扯些什么？本座已心无旁鹭，再不眷恋儿女私情，断然不会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婚姻之事。休要妄言！”
虽严词拒绝李宣鼓励他与莫如烟的“婚事”，但蔡坤却也没有反对这个分裂蛮夷，以夷制夷的计划。
稍微迟疑后，接道：“不过纵观眼前局势，为了大梁与西楚两国，乃至整个中原大陆的福祉来讲，你这个计划倒也是代价最低，伤亡最少，有可能平复蛮夷之乱的办法！”
“只要能挑起蛮夷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用真假圣女来分化他们的团结，扶持弱势力上位，与现存的大萨满势力相抗衡。则，大漠格局将变。即便短时间内无法让他们重新接受和平共处的想法，他们忙于自我洗牌，却也不会再贸然侵犯北域关。”
“因此，本座还是会考虑你的意见，愿助你成事。反正...族人已经远离昆仑山，有族长亲自带队，我这个皓月使也无事可忙，更无处可去...加上阿影现在不知去向，就且先留在此处吧。”
李宣大喜：“好的，坤儿，你愿意留下那就太好了。那丫头看似初入市井的样子，警惕性极高，目前只对你稍有信任。有你在侧，她更容易听话。来，咱们商量一下细节，半个月内咱们反攻北域关，制造蛮夷人的相互割据与分裂！”
蔡坤点点头，随即开始与李宣闭门密谈。
也不知道具体都谈了些什么，直到深夜，二人才各自回去休息。
而蛮夷百姓仍旧聚集在大营周边，人数越来越多，大有不见到他们的圣女誓不罢休之势。
若非大营的防御颇为稳固，加上有火铳队的震慑，只怕那些人会暴起夷平整个大帐。
蛮夷人极为迷信，眼见疑似本族圣女被大梁军抓住，早已怒不可遏。
虽还能暂时保持冷静，但李宣深知，若继续藏着莫如烟，大营遭遇百姓围攻是迟早的事。
于是。
次日中午，在对莫如烟紧急进行稍许“培训”之后，就果断让她现身安抚民众的情绪。
这丫头褪去了一身褴褛，换上雍容华贵的圣女衣衫，看起来格外的脱俗，竟也是难得的美女。
且长相与远在圣城的莫不悔一般无二，堪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分真假。
而姐妹二人都与风无影有些相似，看得蔡坤不禁眼神复杂。
莫如烟这些年男扮女装，潜伏在索图部绿洲内，对蛮夷人的生活习惯和信仰都极为了解。
她虽没有见过那位所谓的圣女，但好歹是听说过的。
不知道对方的行为举止如何，却也能靠着想象模仿出一二。
在李宣急急命人搜罗来一套“圣女装”后，便在蔡坤这个“神使”的陪伴下出现在众多满意百姓面前。
李大当家早就为二人准备好了台词，莫如烟登高一呼，有模有样道：
“糜罗神的子民们，受我神指引，本座得知你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故而连夜施展法外分身之术降临于此，只为解决你们的困扰。神说，铁勒三部将得到福荫，成万世荣华！”
“在这里，将会出现大漠上第一个平民首领，带领百姓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糜罗神将为你们保驾护航，与昆仑之神一道为大漠洒下圣洁，肃清一切苦难。”
“去吧，我的子民们，把你们的兄弟姐妹都叫到这里来。本座与昆仑神的化身将在未来几天内为你们宣颂神谕，然后平复一切干戈，迎来铁勒三部，乃至整个大漠的繁荣！”
“把糜罗神的子民都集合起来，准备聆听上神的法旨！”
蛮夷百姓对糜罗神的信奉近乎痴狂，达到了某种病态的地步。
生活在贫瘠的大漠中，食不果腹，又无法冲破北域关，染指富饶的中原，蛮夷人历经坎坷，却无法有效改变现状。
难免就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祈祷上天庇佑，加上贵族的思想封锁之下，逐渐就造成平民极度迷信的现状。
普通大漠百姓的成人礼，便是徒步赶往圣城祷告祈福，以获取糜罗神的眷顾。
因此，近九成的蛮夷百姓都见过那位号称糜罗神使者的圣女，并参拜过她的雕像。
当看见与圣女一模一样的莫如烟后，大批平民跪倒在大营前面，大呼糜罗神万岁，圣女万福。
一听神邸即将赐福铁勒三部，并号召全民集结之时，更是疯狂呐喊、高呼。
最关键的一点是，圣女居然说铁勒三部即将出现平民首领，荣耀不再专属于贵族，就更加令人疯狂。
要知道，即便是在极为团结的蛮夷人内部，也是存在着非常分明的等级制度与贵贱之分。
贵族掌握着大漠上最多最富饶的资源，衣食无忧，平民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两方之间历经百年的摩擦，矛盾本就极端尖锐。
此番，终于听到上神说要眷顾平民了，又岂能不疯狂？
没多久。
在三叩九拜的大礼完毕后，蛮夷百姓如潮涌般退去，顷刻间消散无影。
但并非一去不返，不用很久，他们将带来更多的信徒，更多的平头百姓，接受神邸的赐福。
而李宣在给莫如烟二人的“台词”中，巧妙地利用了“法外化身”这个字眼，为即将同时出现的两位圣女做铺垫。
李宣深知，莫如烟根本就是真的圣女，圣女是不可能独自出行的。
在那座遥远的圣城那边，肯定还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真圣女。
抛开二人为何如此相似的原因不说，这事情是无法隐瞒的。
换句话说，当莫如烟以圣女的身份出现后，圣城那边得到消息，肯定会让真圣女出来辟谣。
故而，必先为二人的同台对立找好借口。
“法外化身”的意思，等同于圣女施展神力，将自己的化身降临到了铁勒部。
以后当两个圣女各执一词，同台对立时，也就有了“圆场”的说辞。
至于，莫如烟有可能会被揭穿一事，李宣却丝毫不担心。
莫如烟代表的是蛮夷平民的势力，只要能实质给广大民众夺得利益，民众就会选择支持她。
当利益被捆绑之时，真假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重点就落在了利益之上，哪个圣女能为已方阵营争取更大的利益，哪方阵营就会为她拼命。
而自古往今，百姓永远都比贵族多。
贵族虽掌握资源和武器，平民却胜在人数多。
平民信奉莫如烟，贵族支持莫不悔，双方利益产生冲突下就必然会割据分裂！
李宣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乐见蛮夷平民和贵族之间的对立。
两天后。
大量蛮夷百姓开始去而复返，聚集到大营前黑压压一片，十里看不到边。
李宣在确保莫离的前线部队有基础物资下，下令将大营为数不多的粮草拿出来，分批发放给蛮夷百姓。
即使平时没有战争，先天条件贫瘠的情况下，蛮夷百姓都食不果腹，更何况蛮夷贵族为了发起征战，早就预先搜刮了一遍，将平民的物资都拿走了。
这时候，为了塑造莫如烟这个假圣女的光辉形象，就不得不开仓放粮，善待蛮夷百姓。
纵然李宣自己也已经囊中羞涩，也不得不为...
善待蛮夷百姓，他们才会更加信奉莫如烟，才会跟着她的“神谕”走。
一众平民得到恩惠，在对莫如烟感恩戴德的同时，也逐步对李宣所部卸下敌意。
毕竟现在“圣女”说，大梁人是友军了，更何况带领友军的主将，还是“昆仑上神”？
之后，莫如烟开始每日集会，按照李宣杜撰的“台词”对铁勒三部的平民进行洗脑，并颁布各种有利平民的政策。
宣称铁勒三部将得到优待，废除这里的所有贵族制度，绿洲资源均分，并任命平民首领，组建底层新势力。
而这需要一定的过程，想让平民接受新秩序，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做到。
又过十天。
李宣已然无法目测出到底有多少百姓聚集到大营周边，预计整个铁勒三部的七成居民都来了。
而达到这样的平民规模，说明时机已经成熟。
是时候让蛮夷人见识一下“神力”的厉害了，而且营中的辎重已经无法继续支撑大军拖延战局。
李宣将六麻子和蔡坤叫进大帐，同时命令亲卫团下达准备拔营的将令。
“麻子，前线的战况如何，莫离可还能撑得住？”
他问道。
从北域关进军时，莫离先带兵出发，李宣紧随其后。
占领铁勒三部绿洲后，大营驻扎下来，莫离便负责领兵在外围驻守，形成防卫圈抵挡另外七部大军的进攻。
至今未曾回过大营，与李宣只是通过斥候联系。
六麻子回道：“我军防守圈一再退缩，但莫离不愧为大梁名将，目前还能坚守。若补给充足的话，便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不过却也无法再坚持多久，前线已经断粮多日...”
李宣点头，凝重道：“那便不能再拖！即刻通知莫离，带领部队全力反击，就说....援兵马上就到！另外，北域关方面的情势如何了？斥候可有密报传来？”
“有！铁勒三部的精锐大军被歼灭后，横尸关外数十里。蛮夷另外七部赶到后，怒不可遏。除了分出二十万大军追击我们之外，另三十万主力猛攻北域要塞。至斥候来信之时，北域关已经岌岌可危。皇甫神奇的十万游骑兵本就不擅长守城，我们带走原来的守军后，面对蛮夷人的猛攻，他们方寸大乱。估计不出七日，要塞必然失守。”
“很好。崔玉阳和骆春呢？有消息吗？”
“崔玉阳仍不见消息，但骆春却已经成功过道苍山营，此时正在苍山营和北域关要塞中间设障坚守，严防皇甫神奇弃城而逃。”
“好极了。”
听此，李宣眉目一展，兴奋道：“骆春能带领皇城军通过苍山营，说明...就算皇甫萱的造反大计仍未完全成功，但也不至于失败。这时候，我们只需全力突围回去，就会得到皇城军的策应！”
“去传令吧，大军全力突围返回北域关，七日内先头部队要抵达城外，并发响箭让骆春的人赶来驰援！届时，皇甫神奇估计已经兵败，该是我们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是！属下这就亲自去传令！”
六麻子郑重应是，快步走出大帐。
李宣扭头看向一旁沉默的蔡坤，接着问道：“那丫头呢？可还听话？”
蔡坤轻描淡写一句：“一切尽在掌握。”
听他说得如此淡定，李宣眉目一动，不由笑道：“哟，皓月使大人说得如此胸有成竹，看来...这段日子与如烟姑娘相处甚欢啊。那不如再好好考虑一下本王此前的提议？若觉得合得来，就把她娶了吧！”
“人家现在可是圣女，并不比这个皓月使差，配得起你！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没了风无影，难道还真想孤老终生？”
蔡坤老脸一红，尴尬道：“你...说正事吧！别扯到本使身上...”
李宣这才哈哈一笑，转而道：“行吧！这事儿倒也不急，你俩可以慢慢磨合、考虑。而既然万事俱备，那就开始行动吧！让她发动铁勒三部的平民，随大军前往北域关，配合我们行事。”
蔡坤没有多言，“嗯”了一声后，直接离开。
到了黄昏时。
随着莫如烟的一声令下，难以估量的蛮夷平民开始跟在大梁军后方，如潮水般开赴北域关。
而李宣的意图很简单，就是要利用蛮夷平民去“对付”蛮夷大军！
蛮夷大军士兵都来自底层的普通百姓家庭，换句话说，此时跟在李宣身后的众多百姓之中，便可能有他们的亲人！
这些平民若到了前线，蛮夷士兵必然忌惮。
只因一点，手无寸铁的百姓中极有可能站着他们的亲人！
再怎么冷血的士兵，估计都难以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李宣断定，只要让铁勒三部的平民挡在前方，蛮夷大军肯定不敢猛攻！
相反，受到莫如烟洗脑，并已经被“利益捆绑”的平民，却可以利用亲属关系“劝退”蛮夷士兵的进攻！
试想一下，当无数蛮夷士兵准备冲锋时，他们的家人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并“下令”让他们退去时，会发生什么？
别的不说，蛮夷前线士兵至少不敢全力进攻，以免误伤自己的亲人！
而士兵的态度立场一旦发生变化，或者受到制约，军心就会大乱。
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北域军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完成后续的计划，就只能铤而走险，借助普通蛮夷平民的掩护杀出一条“血路”。
三天后，晨昏。
队伍与莫离大军在前线会合，事先得到北域军集结消息的蛮夷七部大军也迅速集结兵力，想要终极一战。
可当先头骑兵发起冲锋，抵达北域军阵地前数百米，发现数不尽的普通百姓时...全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铁勒近七万百姓全都来了？
而且，居然和大梁军队站在一起？
这一刻，蛮夷骑兵是震惊的，不明内情之下只能先行停止了冲锋，向后方主将禀报。
趁此间隙。
李宣和化身圣女的莫如烟，双双来到战场中央。
面对蛮夷的精锐骑兵，相继发声道：
“以昆仑神宫之名，本神法驾在此，勒令尔等即刻放下武器。”
“本座法外分身降临，传达糜罗上神旨意。神说，退兵！吾等子民弃甲，否则便是与我大漠千千万万的百姓为敌！”
蛮夷骑兵都愣住了，圣女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