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超出了修仙的范畴,这简直是神话!
陈夜没有回答。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种毁灭与新生的奇妙循环之中。
痛苦。
难以言喻的痛苦。
就像是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下,又有一种脱胎换骨的、难以言喻的舒畅。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强。
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跨越了生命层次的巨大鸿沟。
下坠感消失了。
他们似乎抵达了这片火海的尽头。
周围的火煞洪流渐渐平息,变成了一片粘稠如水银的、暗金色岩浆湖。
而在湖泊的中心,万籁俱寂。
那里没有火焰,没有热浪,只有一个直径约莫十丈的、平静的“空洞”。
空洞的中央,一株九叶莲花,静静悬浮。
莲花通体赤红,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粹的火焰琉璃雕琢而成。每一片莲叶的脉络里,都有金色的火焰在缓缓流淌,散发着让人神魂都为之悸动的道韵。
地心火莲!
传说中,只诞生于地脉真火核心,历经万年才能成型的天地神物!
“天啊……”凌飞烟的灵体从陈夜怀中飘出,化作一个模糊的、近乎透明的少女轮廓,她呆呆地望着那株莲花,连声音都在颤抖,“竟然真的有……师尊他……他没有骗我……”
陈夜的目光,却不在火莲上。
他的视线,越过火莲,投向了它下方。
在火莲根茎的正下方,那片平静的“空洞”里,一双巨大无比的、由暗金色岩浆构成的竖瞳,缓缓睁开。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
仿佛亘古长存的神只,在俯瞰闯入神国的不速之客。
火煞真灵!
这片地脉火海的意志聚合体,这株地心火莲的守护者。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整个岩浆湖都是它的身体。它的一念,便可让此地化为炼狱。
凌飞烟也察觉到了那股恐怖的威压,灵体剧烈地波动起来,几乎要当场溃散。
“快走!我们快走!它醒了!”她惊恐地向陈夜传递意念,“我们不是它的对手!一瞬间都撑不住!”
然而,陈夜一动不动。
他只是平静地,与那双巨大的岩浆竖瞳对视。
同时,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那个已经吸收到近乎饱和的血色符文,正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他没有释放任何敌意。
他只是在展示。
展示这个符文。
那双漠然的竖瞳,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个血色符文上。
整个岩浆湖,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随后,一股古老而苍茫的意念,跨越语言和形态的阻碍,直接在陈夜和凌飞烟的脑海中响起。
“……归……来……了……”
这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尘封了亿万年的留声机,充满了岁月的沧桑。
凌飞烟彻底懵了。
归来?什么归来?
难道说……
她猛地看向陈夜,那个在她眼中一直是个凡人,只是有些小聪明的凡人。
他到底是谁?!
陈夜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他紧绷的背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放松。
赌对了。
跳下来之前,他在那丹室的角落,发现了一行用上古妖文刻下的血字,早已被灰尘掩盖。
“持我之血印,入火海之心,取九叶金莲,塑不灭之躯。火灵为仆,待吾归来。”
他不懂妖文。
但是,他掌心的符文,在靠近那行血字时,产生了共鸣。
一行行信息,自动涌入他的脑海。
他这才知道,这丹室、这剑灵、乃至这整个地下空间,都只是一个局。
一个万年之前,某个被称作“金乌妖皇”的大能,为自己重生归来布下的局。
而他掌心的血色符文,正是开启这个局的唯一钥匙——妖皇血印!
他根本不是什么误入此地的凡人。
他是一个被妖皇血印选中的“容器”,一个负责来取回遗产的“代行者”。
清源道宗的那三个道士,不过是恰逢其会的倒霉蛋,成了他激活禁制、引爆地脉的催化剂。
“你……到底是谁?”凌飞烟的意念带着深深的戒备和困惑。
眼前的陈夜,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惧。
这个凡人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
陈夜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他说。
然后,他迈开脚步,朝着那株地心火莲,一步步走去。
他的脚掌,踩在由精纯火煞凝聚的地面上,如履平地。
那尊恐怖的火煞真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巨大的竖瞳中,流露出一丝类似“孺慕”的情绪,仿佛在迎接主人的回归。
凌飞烟僵在原地。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困于此的受害者,而陈夜是解放她的“好人”。
现在看来,她和那三个道士一样,都只是棋子。
不,她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她只是这株地心火莲成熟之前,负责看守此地的“锁”,一个工具。
她的师尊,那个将她封印于此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一股被欺骗、被利用的巨大愤怒和悲凉,瞬间充满了她的灵体。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凡人,能摘取妖皇布下的万年果实?
凭什么她苦守千年,最后却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甘心!
她不甘心!
就在陈夜的手,即将触碰到地心火莲的瞬间,凌飞烟的灵体猛地化作一道白光,快如闪电,直冲陈夜的后脑!
她要夺舍!
既然这具身体是妖皇选中的“容器”,那只要占据了这具身体,那份天大的造化,就是她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的灵体即将碰触到陈夜的瞬间,陈夜的身体,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股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吸力!
那不是陈夜自己的力量。
是那个血色符文!是妖皇血印!
它不允许任何外来者,染指被它选中的容器!
“啊——!”
凌飞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的灵体像是被黑洞捕获的星光,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着,变形着,疯狂地涌向陈夜的后心!
“不!我不想被吞噬!放开我!”
她惊恐地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在妖皇血印面前,她这点微末的灵力,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
陈夜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正在被自己身体“吞噬”的、透明的少女轮廓。
他没有阻止。
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从他决定利用凌飞烟引开道士注意力,再到跳下火海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同伴”关系,就已经结束了。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同情,是最没用的情绪。
“不……求你……救救我……”凌飞烟的意念已经变得无比虚弱,充满了哀求。
她后悔了。
她不该动手的。
她应该继续伪装,继续扮演那个柔弱无助的剑灵,或许……或许还能分到一点汤喝。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陈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伸出手,并非阻止吞噬,而是掐了一个古怪的法印。
那个正在疯狂吞噬凌飞烟灵体的血色符文,力量骤然一缓,吸力减弱了许多。
凌飞烟得到了喘息之机,但依旧无法挣脱。
她不解地望着陈夜。
只听陈夜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缓缓说道:“我可以不让你魂飞魄散。”
凌飞烟的意念一滞。
“但你要认我为主,签下魂契。从此以后,你的生死,你的意志,全由我掌控。”陈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所有的伪装,“你,愿意吗?”
没有商量,没有劝诱。
只有选择。
生,或者死。
凌\"飞烟沉默了。
成为一个人的剑奴,永世不得自由,这对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剑灵来说,是比死亡还要屈辱的结局。
但……死亡……
当真正面临魂飞魄散的恐惧时,那所谓的尊严,又显得那么可笑。
她能感觉到,自己辛苦修炼千年的灵体本源,正在一点点被那枚血印磨灭。
再拖下去,就算陈夜想停手,她也回天乏术了。
“……我……愿意……”
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陈夜点了点头。
他屈指一弹,一滴金色的血液从指尖飞出,没入了凌飞烟的眉心。
那不是他凡人之血,而是吸收了火煞能量后,重塑的“妖皇之血”。
嗡!
一道无形的契约,在两人灵魂深处瞬间形成。
陈夜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凌飞烟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绝对的主从联系。
他一念,可定其生死。
随着魂契成立,妖皇血印也停止了对她的吞噬,那股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
凌飞烟的灵体几乎已经淡到快要看不见了,她虚弱地蜷缩在半空中,像一缕随时会熄灭的青烟。
陈夜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转过身,重新将手伸向那株地心火莲。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碍。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片温润如玉的莲瓣时,整株地心火莲,瞬间化作一道璀璨的赤金色洪流,沿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轰——!!!!
陈夜的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说之前吸收火煞是钢针穿刺,那么现在,就是将整个人扔进了炼钢炉里,连同灵魂一起熔化!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被撑到了极限!
皮肤寸寸龟裂,金色的血液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又在瞬间被更高的温度气化!
“啊啊啊啊啊——!!!!”
陈夜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的意识在火海中沉浮,随时都可能被这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彻底冲垮。
就在这时,那个刚刚签下魂契的虚弱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
“守住灵台!抱元守一!我来帮你引导!”
是凌飞烟!
一股清凉的、带着锋锐剑意的灵力,从魂契的另一端传来,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护住了陈夜那片即将崩溃的识海。
陈夜猛地一惊。
他没想到,在这种关头,凌飞烟会帮他。
他以为,她会趁机报复,或者冷眼旁观。
“蠢货!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凌飞烟的意念带着一丝气急败坏,“魂契之下,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可不想刚出狼窝,就给你陪葬!”
陈夜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
是魂契的约束。
他不再多想,立刻收束所有心神,全力运转妖皇血印,配合着凌飞烟的剑意,疯狂地引导、炼化那股涌入体内的狂暴能量。
地心火莲的能量,一部分用来重塑他的肉身。
他的骨骼,被彻底熔炼成了赤金之色,坚不可摧。
他的血液,化作了流动的金焰,奔腾不息。
他的经脉,被拓宽成了奔涌的岩浆大河,浩瀚无垠。
另一部分能量,则通过魂契,源源不断地涌向凌飞烟。
她那近乎消散的灵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殷实。
原本模糊的少女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她身上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甚至比她全盛时期,还要强大数倍!
地心火莲,不仅能重塑肉身,更能滋养神魂!
两人,在这场生死一线的豪赌中,都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好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在这地心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
终于,当最后一丝火莲的能量,被两人彻底吸收殆尽后,整个岩浆湖,都安静了下来。
陈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两团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皮肤白皙如玉,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他轻轻一握拳,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爆鸣。
他不再是凡人了。
他拥有了一具……先天火灵道体。
甚至,因为妖皇血印和地心火莲的缘故,这具身体的潜力,比传说中的先天道体还要恐怖。
而在他对面,一个身穿宫装、赤着双足的绝色少女,正静静地悬浮着。
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头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无风自动。
正是重塑了灵体的凌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