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中,孔自融又与电话那头的人客气寒暄了几句,每一个字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尽显官场的圆润与世故。随后,他动作舒缓地将电话听筒轻轻放回座机上,那模样就像是完成了一场重要仪式的收尾。紧接着,他将目光从电话上移开,缓缓投向坐在对面的钟浩岩,眼神中透着几分凝重与思索,开口说道:“组织部的谢副部长,刚刚通知我,这几天就会来中江找我谈话。你提前做些准备,到时候他免不了会找你了解情况。”
“您放心,我时刻准备着。” 钟浩岩不假思索地回应,脸上带着沉稳自信的笑容。说完,他动作利落地将手中的稿件轻轻放在孔自融的手边,接着说道,“这是后天省政府那边地市州政府负责人会议的发言稿。我简单修改了一下,还请您审阅。”
“哦,好。你坐着。” 孔自融应了一声,目光已然落在那份稿件上。
钟浩岩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桌上那只孔自融常用的杯子,见杯中的水所剩不多,便默默起身,伸手拿起杯子。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净水器旁,动作娴熟地为杯子续满水,随后又悄然回到座位上坐下,整个过程安静而自然。
孔自融看稿件的速度很快,但同时又极为仔细,目光在字里行间快速穿梭,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不一会儿,他轻轻摘下眼镜,伸手在晴明穴的位置缓缓揉了两下,似乎是长时间看东西有些疲劳。之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肯定的神色,说道:“可以,就这样。你这根笔杆子我还是十分信任的。”
钟浩岩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言语,笑容里透着谦逊与内敛。
孔自融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远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钟浩岩听:“这个谢副部长啊,跟上京田家的高足关系匪浅。这一次他亲自过来,应该是来者不善。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即便是有些什么,也轮不到你来顶缸。何况,他也不过就是个排名不显的副部长。”
“我明白,领导有领导的威压,我也有我的思路。任他千军万马来,我自有一定之规。” 钟浩岩神色坚定,语气沉稳有力,仿佛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孔自融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关切的笑意,说道:“行了,今天应该没什么别的事了。你和你们那两位小同志,想必好久都没聚聚了吧?这两天要是有机会,就去见一见。一旦有了变动,往后见面的机会怕是更少喽。”
钟浩岩听闻,心中顿时领会了孔自融话中的深意,赶忙回应道:“谢谢书记关心。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晃眼,确实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平常也就是偶尔通通电话,权当是聚会了。”
孔自融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后接着说道:“要是见到金司令,记得替我向他问好。对了,还有长安同志,顺便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省代会之后,他就一直在养病,我这边事务繁杂,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望他。你要是有时间,也替我去慰问慰问。”
“好的,书记,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钟浩岩一脸认真地应道,将孔自融的嘱托牢牢记在心里。
钟浩岩缓缓走出孔自融的办公室,带上门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楼道里静谧无声,他微微仰头,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刚与孔自融的对话。那些话语如同石子投入心湖,泛起层层涟漪。稍作思忖后,他开始在脑海中精心构建起下一步的拜访计划。
此刻的他,静静地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从远处看,仿佛在假寐。然而,他的思维却在飞速运转,心里想着金将军和长安书记。金将军平日里在省委常委之中,行事风格较为低调,并不那么显眼突出。但钟浩岩心里清楚,这绝不能说明他所处的位置不重要。毕竟,金将军身为中江省军方负责人,手中握着关键权力,绝非没有脾气的人。
而长安书记呢,其背后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他身后站着的,是丝毫不亚于一些上京世家的荆楚大家。这股力量在地方乃至更广阔的层面,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力。
钟浩岩深深地明白孔书记话里的意思。一个省级地区高层权力的更迭,绝非简单之事。即便上头有相关安排的需要,也必然要充分征询一省省委的意见。在这个看似平静却实则暗流涌动的局势下,每一步都需谨慎谋划,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困境。
钟浩岩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后,便前往办公厅做了相关备案,随后离开了单位。
他驱车径直驶向位于关南区的省立第一医院。在通过一处安检处后,他手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果篮,另一只手则拿着一盒珍贵的野生老山参,脚步匆匆地朝着高干病区走去。
屈长安身体出现状况,还得追溯到省代会召开前半个月。那时,他的身体虽说有些不适,但情况还算稳定,并未严重到需要住院调养的程度。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省代会结束后的第三天,屈长安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按照西方医学的诊断,给出的结论是营养不良。就这样,长安书记稀里糊涂地开始了静养生活。
走进病房,钟浩岩轻声唤道:“老三。” 声音里满是关切。
“二哥,你来了。” 屈惠如看到钟浩岩,同样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担忧。
钟浩岩眉头微皱,急切地问道:“长安书记现在状况怎么样?有没有查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屈惠如满脸忧虑地说道:“目前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啊。上京、沪上的专家都来会诊过了,可都说是什么营养不良,缺乏基本的维生素。你说这不是胡扯吗?”
钟浩岩沉思片刻,追问道:“那中医看过没有?”
屈惠如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家里人觉得没必要,我也没办法做主。叔叔他就一直这么昏昏沉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唉……” 说着,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