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像只没头苍蝇。
电话一个接一个往外打,饭局一个接一个安排。
市建委的孙副主任,机修分厂的老张,采购科的老刘……一个个都见过去,烟酒糖茶送过去,话也说得掏心掏肺。
“老孙,你不知道,厂里现在乌烟瘴气的!来个姓周的大领导,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不放在眼里。上来就搞什么整顿,把老兄弟们都逼得没活路……”
“老张啊,你看看咱们厂这生产任务,压得死死的,可他倒好,就知道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成品库哪年不出点错?谁家没点烂账?他就揪着不放……”
“老刘,你那边进料可得盯紧,别让他抓着什么把柄。这人就是想立威,拿咱们开刀!”
嘴里说着,脸上堆着笑。
这些“兄弟们”听着是痛快,拍着胸脯说“老李你放心,这事儿咱们心里有数”,可真要他们出多大力,李怀德心里门儿清。
无非是能在各自地盘上给他添点小麻烦,比如材料晚到点儿,设备故障多点儿,生产进度卡一卡。
这种小打小闹,能让姓周的烦心,却伤不了筋骨。
他要的是一击毙命!是能把姓周的从位子上掀下去!
可这个人滴水不漏,除了工作就是开会,一点儿私生活都没有,干净得像张白纸。
他那些所谓的“宏图大志”,在政治上反而是加分项,根本抓不住把柄。
李怀德坐在办公室里,烦躁地揉着眉心。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污浊得让人喘不过气。
岳父那边倒是给力,已经在部里敲边鼓,但那也只是政治上的角力,需要时间,而且效果有限。
他需要的是一颗炸弹,一颗能瞬间引爆,把姓周的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办公室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没等他应声,一道身影就闪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门。
是黄智超。
这小子脸上带着一股子神秘劲儿,手里捏着个小纸团。
“黄科长,你这是……”李怀德皱眉,这小子最近跟姓周的走得近,他心里正犯嘀咕。
黄智超没说话,径直走到他桌前,把那纸团往他面前一放,压低声音:“李厂长,这是给您的。”
李怀德狐疑地拿起纸团,展开。纸条上字迹潦草,只有寥寥几个词:
“小院,苏兰,平平。周。”
李怀德先是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院?苏兰?平平?周?哪个周?
他抬眼看向黄智超,黄智超冲他使个眼色,又指了指纸条上的“周”字。
李怀德脑子里嗡地一下,姓周的?周建斌?他有个小院?苏兰是谁?平平又是谁?
他感觉自己的手开始抖。
黄智超的神情不像开玩笑。
“这……这是什么意思?”李怀德嗓子有点干。
黄智超声音压低几乎听不见:“李厂长,您不是想找姓周的把柄吗?这个……够不够?”
活的?李怀德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
小院!女人!孩子!
他瞬间想到什么。
这个年代,一个有地位的领导干部,外面养女人,还有个私生子……而且那个女人,黄智超提到名字?
听着就不像根正苗红的。这哪里是把柄?这他娘的是颗原子弹!
尤其是那个女人的身份,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直能把周建斌炸得尸骨无存!
他死死盯着纸条上的三个名字,脑子飞快地转着。
姓周的!你藏得够深啊!亏老子还以为你真是个铁面无私的圣人!
原来你也有裤裆里那点事儿!
黄智超看着李怀德的神情变化。他知道,这一步棋走对。
李怀德这只被逼急的狗,现在手里有根大骨头,咬不死姓周的才怪。
“这个……你从哪儿得来的?”李怀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嘿嘿,李厂长,您忘我是干什么的?我这双眼睛,可不是白长的。”黄智超恢复那副精明的模样,“您看,这事儿,我第一个就想着跟您汇报。毕竟……咱们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对吧?”
李怀德哪还在乎这些,他现在眼里只有那颗“原子弹”。
“钱不是问题!要多少给多少!赶紧说!别磨蹭!”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被压制多日的怒火和屈辱,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姓周的,你不是干净吗?你不是正派吗?
老子就让你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什么叫万人唾弃!
黄智超见状,知道目的达到,也不再吊胃口,压低声音开始讲述他调查到的情况。
李怀德听着,握着纸条的手指节泛白。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周建斌被拉下马,身败名裂的场景。
“智超,你这次立大功!”李怀德拍了拍黄智超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黄智超拍个趔趄。他现在看黄智超,简直是看财神爷。
“李厂长,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黄智超也是觉得这一步走对,他是想要借刀杀人。
李怀德没再多看黄智超一眼,他拿着那张纸条,仿佛握着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
“周建斌,你等着。老子要让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他知道,有了这个,他已经赢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怎么把这颗“炸弹”精准地投放到最能炸死姓周的那个地方。
这两天,李怀德坐立不安,眼皮子直跳个不停。
他娘的,炸弹是扔出去了,可炸弹落在哪儿,啥时候响,他心里没底啊!
岳父那边,电话里就一句“按计划进行”,听着风轻云淡,可他心里更慌。
成了,他李怀德就拨云见日,一飞冲天;不成,那就直接摔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强忍着,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在厂里晃悠,见谁都笑呵呵的,心里早就把周大领导那厮骂个狗血淋头。
姓周的,这两天还他娘的装模作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死样子,看着就来气!
真恨不得立刻看到他倒霉,跪地求饶!
第三天上午,李怀德正窝在办公室里抽闷烟,电话铃突然响起。
他心里一哆嗦,抓起听筒就吼:“喂?”
“怀德啊。”电话里传来岳父那洪亮的声音。
李怀德心跳都快蹦出来:“爸!您那边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