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张启山他们返回长沙,加上前面水蝗大街被刺,陈皮旗帜鲜明的离开红家。
每一件拎出来都算是大事。
可是近来的长沙城却静悄悄的。
哪怕是二月红发出了订婚的请柬,竟然也没有真能陪他乐一乐的人。
也在这个时代,欢乐本就少的可怜,上面人的坏心情又太容易影响底下人的心情,让本就过得艰难的人群更加的小心翼翼。
霍三娘所谓的暗暗站台,左右逢源,所依仗的不过是霍家和红家多年的交情和一时割不开的利益,还有陈皮未来绝对有需要她帮助的时候。
但是很多人,是没有霍三娘这种底气的。
他们需要看人的脸色吃饭,不管是谈合作还是求庇护,总要看主人家的脸色,心情好的时候,合作的几率也大几分。
比如张启山的心情不好,他身边的张日山心情就不好,于是他身边的亲兵,连带着去张府拜访的高官、富商的心情也会被这些人周身阴郁的气氛所影响。
等他们回家成为掌握权力的人之后,又是一样的循环。
天晓得长沙怎么就突然阴雨连绵了,更不晓得为什么突然长沙的一班大佬就心情不爽了。
就以长沙阴暗面和光明面都逃不开的九门举例吧。
齐八爷从北京回来就不坐店算卦了,谢九爷闭门谢客好一段日子了。
就连应该春风得意的陈皮,也阴沉着一张脸走街串巷的送水蝗死忠去死,旁人避开都来不及,有胆子叫人连上门献殷勤的也找不到机会。
半截李的多疑、心狠也是出了名的,堂前本来也没有几个客人,自从被人背叛在墓里没了一条腿,几百年都是一副被人惹得不高兴的样子,没人敢朝他打听消息的。
黑背老六是打单独斗,可他武力值太高,距离感就不自知的产生了,除了没人敢去打扰的晒太阳时光,就是神出鬼没的不晓得瘫在哪个角落里喝酒,这是真的谁也找不着。
无老狗是爱热闹,也能凑热闹的,但他鼻子太灵了,不晓得是不是嗅到了什么不详的气味,已经很久没有邀人畅饮了,说是家里的狗下崽了,反正不知道真假。
霍三娘更是忙得很,人家二月红订婚,这位不知真假的前情人却找到了事情做,好多次有人看见霍三娘领着未来的红夫人在街上乱逛。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们会不会打起来上面,谁又敢去触霉头呢。
九门九个当家,但凡一个出现问题,长沙城就得风声鹤唳好一段时间,现在九个都神叨叨的。
本是喜事将近的二月红,除了脸上的笑模样更真心了几分之外,人反而更加的难搞了。
最近不知道是听了什么人的话,又开始“积德行善”了,干了这么多年损阴德的事情,这快成婚反倒是小心谨慎起来了。
但他突然这么一来,旁人又要如何去附和他的行为呢,他们身上多少沾点血,万一是他未婚妻娇弱,冲撞了也不好了。
夸他的未婚妻吧,之前藏的太好了,人都没见过呢,再者还有男女有别一说呢;吹他的人缘吧,原先可以,但是如今陈皮这档子事就不合适了。
讲他的职业,戏曲名家到底沾个伶字,不算主流,偏他又不让红家的人在近期下墓了;至于家世本事,那就又绕回来了。
思来想去,能夸的竟然只有他为人处世的本事了,可是啊,这怎么夸呢,当着二月红的面说他多会做人吗?
还是算了吧,不如多祝福几句百年好合来的实惠,但这么一来,什么样的谈话都还没起头,就要结束了。
自来国人讲究含蓄,不管是求人帮忙,还是增进感情,追求的都是话题之外的默契,可还没有连切入话题都做不到的时候。
要不是从红家的下人下打听到二月红是真的在高兴,他们都要觉得二月红是不是故意在整人了。
就这么着,从上往下,哪怕是摆摊的小贩,都要被心情不舒服出来买菜的下人挤兑两句。
这长沙的气氛怎么好的起来呢。
尹新月跟着月初走在街上,霍三娘说出嫁前,女孩家该带点东西进夫家,否则会被人认为没底气的。
她虽然没成过婚,但碍于是她们三人中年纪最长的,说起道理来也一套一套的,所以月初她们也愿意信服。
前几天她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出门扫街的,不买的身后跟随的司机保镖双手都挂不住,尹新月甚至不肯回红家休息。
但是连续好几天的出行,尹新月也瞧出一些不对劲来,问道:“怎么了,是长沙即将有大批日本人要来了,还是这边要出什么大事了,我怎么觉得这街上的气氛这么差呢。”
尹新月搓了搓胳膊,她在北平长大,对时局的了解还算深刻,也经历过几次动荡,对这种满城风雨欲来的感觉还算是熟悉。
街上的行人这么行色匆匆,绝对有大事发生,她刚来长沙的时候,这里的气氛还没有这么僵硬呢,人在出大事之前,其实第六感也是很准的。
现在就连闲逛的人都少了,刚开始尹新月她们出来买东西的时候,还能见到几个穿着富贵的太太在店里挑东西的,现在都没有了。
只是,近来的长沙附近,也没听说有大的军事行动啊。
至于一些小的动荡,倒是一直有在出现,但是身处这个时代,尹新月是早就习惯了的,还不至于因此就逃跑。
那些活的战战兢兢,只要有口饭吃轻易不会跑的群众更是如此,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他们面对危险的嗅觉没准比尹新月还要准上几分。
至少他们会从一开始就发现陈皮不能惹,而尹新月却会因为自己有资本,而轻视陈皮的坏脾气。
霍三娘神秘的笑了笑,她自然是清楚这事情始末的。
可是这话,说给月初听?她倒也还想过几天太平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