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东站的电子屏闪烁着淡蓝色的冷光,d3218次列车的检票口排着蜿蜒的长队。
陈星攥着二等座车票,混在背着编织袋的务工人员与拖着行李箱的学生中间,灰蓝色卫衣的兜帽半遮着脸。
站台广播响起时,他随着人流踏上列车,找到12车厢F座坐下,将帆布包随意塞在座椅下方。
动车尚未启动,车厢里已充满嘈杂的声响。
前排大妈嗑着瓜子与邻座分享家长里短,后排几个学生兴奋地讨论着网红打卡点,行李箱滚轮在过道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陈星闭着眼睛假寐,听着乘务员推着售货车经过时机械的叫卖声,直到一道带着香根草气息的风掠过鼻尖。
“不好意思,借过。”清冷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陈星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乌发松松挽成低髻,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侧。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迪奥西装外套,内搭素色真丝衬衫,腕间卡地亚山度士手表泛着低调的银光,黑色直筒裤下是双擦得锃亮的牛津鞋。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箱,箱体表面哑光处理,边角处的金属扣刻着细密的纹路,显然是手工定制款。
女人将手提箱稳稳放在行李架上,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展示台整理珠宝。
落座时,陈星注意到她从手包里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笔记本,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轻得像春蚕啃食桑叶。
她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侧脸的轮廓精致得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
当两个中年人一前一后在对面落座时,车厢里的气压似乎都变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眼神浑浊却透着股贼光;跟在后面的同伴戴着鸭舌帽,刻意压低的帽檐下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
他们将廉价的编织袋堆放在脚下,却在抬头打量行李架时,目光在女人的手提箱上多停留了半秒。
陈星重新闭上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卫衣口袋里的手机。他听见女人翻动笔记本的声音,听见前排小孩哭闹着要喝果汁,听见列车缓缓启动时铁轨发出的咔嗒声。
时间在嘈杂与安静的交替中流逝,当广播报出“前方到站金华站”时,陈星悄然睁开眼。
女人不知何时睡着了,头微微歪向窗边,笔记本摊开在膝头,钢笔却被她下意识地握在手中。
对面的夹克男悄悄起身,假意整理头顶的行李,粗糙的手指却精准地勾住女人的黑色手提箱。鸭舌帽男则假装弯腰系鞋带,挡住了过道乘客的视线。
陈星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余光紧盯着两人的动作。
夹克男将箱子抱在怀中,作势要往车门方向走。就在这时,陈星突然咳嗽一声,故意大声说道:“这位先生,你的编织袋好像漏东西了。”
车厢里的交谈声短暂停顿,夹克男的动作僵在原地。鸭舌帽男猛地抬头,目光凶狠地扫向陈星。
女人被声响惊醒,迷蒙的眼神在手提箱与夹克男之间来回扫视,瞬间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她优雅地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这是我的箱子。”她伸手去接箱子时,卡地亚手表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夹克男干笑两声:“认错了认错了,现在的箱子长得都差不多。”说着将箱子塞回行李架,动作却比之前粗暴许多。
待两人灰溜溜坐下,女人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陈星,眼中盛满感激:“多亏了你,不然还真麻烦。我叫苏晴。”
她伸手捋了捋耳边碎发,无名指上一枚素圈戒指随着动作晃动,“看你对那两人的举动很警觉,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陈星淡笑摇头:“只是碰巧。”他瞥见苏晴笔记本上若隐若现的英文笔记,末尾画着台州某工业园区的简图,“听广播说你也在台州站下车?”
“是啊,去谈个合作。”苏晴合上笔记本,露出浅浅梨涡,“说起来还没好好谢你,到了台州请你喝杯咖啡吧。”
这话本是社交场合的客套,她边说边低头整理手包,准备将名片递出。
“好啊,正好我也想尝尝台州的咖啡。”陈星语调轻松,带着几分戏谑。苏晴拿名片的手顿在半空,抬眼撞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耳尖微微发烫。
她将名片收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还以为你会客气推辞。”
“盛情难却。”陈星往座椅里靠了靠,窗外暮色渐浓,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黄。
苏晴望着他自在的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从手包里取出两颗薄荷糖,递了一颗过去:“那就说定了,不过先提醒你,我对咖啡品质可很挑剔。”
列车重新加速,铁轨的震动声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台州的风土。苏晴说起当地隐秘的咖啡馆,陈星则分享着记忆里的老街小吃。
而对面那两个中年人始终缩在座位里,时不时投来不善的目光,却再没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