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把背包背在身后,他浑身紧绷,唯独两条伤腿疼得打颤。
大概是过于紧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等反应过来我需要依靠听觉的时候又赶紧屏住了呼吸。
那歌声依旧从左边幽幽传来,听起来距离挺远,但是在封闭空间里异常清晰。
“乌眼儿哥,我们面前是一个丁字路口,左右都是井道,我们的位置是最短的一个岔路,看着像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陈志小声给我解释着现在的境况,我根据着他的话不断填补着脑子里的画面。
除了那女孩的声音,我还听到了隐约的水声,淅淅沥沥的水量不大。
我细细辨认着唱歌的女孩,生怕是我们认识的人,别是马晓羽他们意外掉了进来撞了邪。
可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马晓羽那个沙沙的嗓子,这女孩的声音清亮中透着稚嫩,感觉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跑到这种地方唱歌?难不成是沙棠那种神经大条的小妖怪?
“前面太黑了,我们的手电看不到底,这样看没有人呀。”
陈志的胳膊动了动,应该是在照明,可他什么都没看见。
我听着陈志说话突然有点儿不习惯,品了品才发现他说的是普通话。
“你咋突然开始说普通话了?”
“啊?你都看不到我的嘴巴,不说普通话,我怕你听不懂。”
他倒是想的周全。
我嗅了嗅井道中的味道,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鱼类的腥气,就像在夜晚置身于昏暗的鱼虫市场。
我背着陈志向着左侧小心前进两步,不敢轻易错过脚下的任何一点触感。
岩土坚硬,并不平整,有工具开凿出来的痕迹,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潮湿的尘土,跟青苔似的。
“还是看不到啊,天嘞不会在头顶吧?”
陈志的胳膊晃来晃去,突然一个激灵看了看头顶。
“怪了,头顶也没有。”
他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我还听到他气急败坏地擦拭着眼镜,碎裂的镜片互相摩挲,咯咯作响。
我清了清嗓子,“前面是谁?用不用帮忙?”
既然看不到,那就直接问,万一她能回话也省得我们提心吊胆,至于帮忙那得另说,漂亮话谁不会说啊。
“咦?”
那女孩轻轻咦了一声,听起来天真又疑惑,在我听来要么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妖怪,要么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女鬼,人她就干不出这个事儿。
陈志咽了咽口水,接着问道:“你是谁啊?你在哪儿啊?”
那女生顿了一会儿后说道:“啊~我就在这儿呀~”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慵懒惬意,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地方都紧张的没边儿,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有松弛感的?
她喝多了吧?
我再次挪动着脚步向前走了两米。
“诶!乌眼儿哥,前面地上有个洞,长方形的洞,大概一米宽,两米长。”
陈志突然变得激动,晃着胳膊给我描述了一下他的发现。
我赶紧在自己的脑海里添上这么一个洞,就当扩展地图了。
“我们距离这个洞大概三十米,中间的地面和墙上什么都没有。”
陈志说得事无巨细,我根据他的话不断构建着当下的画面。
有了他的解释,我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踏实许多。
“一、二、三……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我刻意将脚步调整到一米左右的距离,心里默默计算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潺潺的水声也越来越清晰。
看来那洞下面就是水流,水声就是来自于那里。
“好了好了乌眼儿哥,不要再走了!”
陈志这时突然出声叫停,我心里顿时又没了谱儿,按照我的计算这距离还差的远着呢。
一股挫败涌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看来我对距离的把控远不如之前了。
“还有大概四米的距离。”
陈志将声音压得很小,而水渠里的女生也没再说话,只是偶尔有两声拨弄水流的声音。
这女生趴在水里?这也太沙棠了吧?
脑海中的思绪不受我控制地在水渠中添加了一个更年轻的沙棠,场景更加完整了。
“乌眼儿哥,我们小心一点,不要急,往前迈半步。”
我的鞋底几乎是搓着地面向前半步。
“再迈半步。”
我又撮半步。
凝实的黑暗给恐慌提供了土壤,平时风里来雨里去的我竟然心跳得突突快,完全控制不住。
陈志的胳膊动了动:“我能看到一点点下面,是个水道,好像是跟上面空间差不多,黑黢黢的,里面的水很浅,也就到脚踝位置,还有东西……好像是垃圾。”
他在我耳边小声念叨着,等大概说了一遍,他又叫道:“里面的人还在不在?”
他晃了晃胳膊,应该是在用手电光提醒着水渠里的人。
这时下面的女生咳嗽了两声,然后用手拍了拍水面。
“你是不是受伤了,上不来了?”
回应他的又是两声拍水声。
“乌眼儿哥,再走半步,我看不到。”
陈志蹬着腿在我后背顾涌了两下,一只胳膊往前抻了抻。
我按照他说的再次向前迈了半步。
潮湿的水汽越发明显,带着一股明显的腥气。
“啊!我看到一只胳膊,确实是人!”
我听见了陈志摆弄眼镜的声音,他抻着脖子,看得特别费劲。
“我们离那儿还有多远。”
“大概一米半。”
“那我再往前一点,有情况你就喊,我带你跑。”
“好。”
鞋子在岩土上撮出沙沙的声音,搭配着地下潺潺的水流声,竟然无端地让我联想到了雨林中穿行的蟒蛇。
下方的水声近在眼前,拍水声再次响起。
“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一只手,哦,这女孩的手有点大哦。”
陈志小心翼翼的声音透着点儿疑惑,我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一声猛拍水面的声音在脚下炸响,甚至有水点子飞到了我的脸上。
那冰凉的水温直接斩断了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
陈志登时“哇”的大叫一声,而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我就已经转身起跑了。
“哇啊啊啊啊,变态啊!变态!”
陈志叫得惊恐万分,而我后头那只脚在离地前清清楚楚地感觉被什么东西摸了一把。
“啥东西?下水道的美人鱼吗?”
他的反应让我丝毫不敢懈怠,我脚下飞奔,一只手背着陈,另一只手摸索着井道保持方向。
陈志嘴里灌着风,说话时被颠得够呛:“啥子美人鱼!是一个下巴长着鲶鱼须须的鬼男人,哪里是个小女孩?比头子哥还像男人!”
脑海中的小沙棠轰然破碎,一个未知模糊的怪物替代了她。
陈志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盖过,仿佛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就跟在我们身后,跑起来“啪啪”响。
陈志回头一看,再次惊叫:“他追来了追来了!四脚着地啊我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