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与陈曦等人一番倒打一耙,满殿喧哗,大臣噤若寒蝉。
谁也未曾想到,堂堂内阁首辅徐谦,竟会被宦党污蔑至此。
徐氏一门,三代忠良,对大明社稷之功,举国皆知。
从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称颂其清正。
如今竟被一群小人诬陷,堂堂大明,何其荒唐!
许多朝臣心中愤懑不平,欲为徐谦鸣不平,却终不敢出列。
王振掌权多年,党羽遍布六部九卿,锦衣卫、东厂、司礼监尽握其手。
得罪他,轻则罢官,重则家破人亡,谁敢轻言正义?
就在此时,户部侍郎李贤缓步而出,面如铁石,声音清朗:“陛下!徐阁老辅政三十载,忠勤无二,今日却遭宵小诬陷,真是国之不幸!”
他望向王振一党,言辞铿锵:“尔等口吐伪言,颠倒黑白,可知天下士子心中有尺?今日可泼徐阁老脏水,明日便可陷害万民忠良!”
李贤挺直脊背,言辞如锋,斩破朝堂死寂。
满殿目光纷纷投向他,仿佛终于看到一缕清光。
李贤拱手向上,字字如钟:“臣请陛下,诛王振,以平民愤;正国法,以正朝纲!”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顿时凝重如霜。
有人暗暗颔首,有人默然垂泪。
王振面色铁青,衣袍微颤。
他强作镇定,踏前一步,对着御座上的朱祁镇语气细柔:“陛下,老奴伏侍左右多年,深知圣心仁厚,此次边事失察,确有疏忽,老奴愿受责罚,但还请陛下明察是非,莫教奸臣得逞。”
这番话既表悔过,又避重就轻,步步为营,逼得朱祁镇不得不有所表态。
朱祁镇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目光复杂。
他知徐谦忠贞不二,却也明白王振的可用之处。
王振伴驾多年,凡宫中细务、政务咨商,无不亲历其手,在他心中,已然不止是臣,更似臂膀。
良久,朱祁镇缓缓开口,语气冷淡:“朕心中自有分寸。”
“王振乃朕心腹重臣,此次随驾亲征,日夜谋划,若非他左右筹谋,朕恐已命丧异域。”
“诸卿不应以‘阉宦’蔑称忠臣,先帝在位,亦曾设学训宦,令其读书明理,参与军政。宦官非不可用,用之得法,亦能匡政辅国。”
皇帝话音落地,满朝皆寂。
徐谦面如死灰,胸中悲愤无以言表。
这个皇帝,还是昏庸至此!
诚然,宣宗朝宦官得以参政,但那是皇权制衡之术。
而今王振拥兵握权,结党营私,已成国祸。
宦官跋扈,忠臣受辱,百姓疾苦,而天子竟视而不见!
徐谦一咬牙,朝着朱祁镇厉声奏道:
“陛下!土木堡之祸,罪在王振!还请圣裁,诛此佞臣,以正纲纪,还我朝堂朗朗乾坤!”
说罢,他径直跪倒在地,衣袍扫地,声音铿锵。
朱祁镇面露犹疑之色。王振脸色骤变,忙上前一步,拱手低声道:
“陛下,老奴自知罪责难逃,然徐大人将一切过失归于微臣,实在难以服众。战事之祸,前线诸将亦难辞其咎,乞陛下明察,还老奴一线清白。”
王振一边说,一边挤出一副委屈模样,声泪俱下。
他身后的阉党随即齐声跪倒,陈唏、王佑、郭敬等人连连磕头,大声呼号:“陛下明鉴!”
“徐谦心术不正,混淆是非,意在陷害忠良,欲借机逼宫架空陛下!”
“若王公公一人受诛,我等愿同赴黄泉!”
声音在金銮殿中层层回响,群情激荡,宦党之势气焰滔天。
徐谦面色铁青,还未开口,李贤已猛地踏前一步,怒指王佑等人,大声斥道:
“荒谬!你等身为天子近臣,朝廷栋梁,却称一宦者为‘翁父’,简直不知廉耻!若大明社稷毁于尔等之手,太祖地下有知,又当作何感想?!”
他目光如刀,掠过陈唏,又指向王振:
“王振祸乱朝纲,祸及社稷!今日不除,明日百官皆沦为犬马,天下何安?”
王振听到此处,再难忍耐,冷喝道:“李贤,你是要造反不成?来人,给我将此狂徒拿下!”
殿门外的锦衣卫应声而入,快步压向李贤。
满朝寂然,没人敢言语。
有人低声叹息:“若越王徐闻仍在,王振怎敢如此放肆?”
众人心中默然。
越王徐闻,曾以一人之威,震慑百官,如今隐居西山,朝堂再无其人,阉党恣意,朝纲不振。
“哼,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辈,我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
李贤声如霹雳,震彻金殿。
他骤然上前,当着朱祁镇与满朝文武的面,猛地一把扯下官帽,撸起袖子,气势如雷霆扑向王振。
猝不及防,王振还未来得及呼喊,便被李贤一把揪住衣襟,从丹陛上拖了下来,重重摔在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沉响。
“救命!救命啊!殿上杀人啦!”
王振惊恐大喊,声音嘶哑中带着颤音,显然已被吓破了胆。
“狗贼,今日不清你这朝中毒瘤,我李贤誓不为人!”
“李贤!住手!”
朱祁镇惊怒交加,猛地站起身,拦住李贤,却被李贤一把拨开。
“陛下恕罪!”李贤目光如火:“今日若不打得此贼血溅金阶,天下黎民将永无宁日!”
他挥拳如雨,王振猝不及防,被打得满脸是血,哀嚎不止。
十余年朝堂威风,此刻荡然无存。
朱祁镇惊怒交加,亲自上前想拦,却被李贤一把推开。
朱祁镇骤然变色:“放肆!李贤,你在干什么!”
李贤怒喝如雷:“臣为大明朝堂正名!”
一边回答,一边拳头如雨点砸下。
王振在地上翻滚哀嚎,衣冠尽毁,脸如猪头。
徐谦原本怒火难平,眼见李贤动手,竟也上前补了一脚。
“你这阉货陷害忠臣、误国误军,今日不过还你一皮肉之债!”
朝堂内乱作一团,几个文臣见状,也抛下文牍,卷起袖子忍不住冲上前,一人一脚,或捶或踢。
将那位一人之下、万官之上的大太监打得连声都吼不出。
“平日受此狗奴压迫久矣!”
“打得好!打得痛快!”
锦衣卫欲上前制止,却也被卷入群殴。
有官员抬手便是一袖,有人怒斥:“尔等助纣为虐,也该挨打!”
王振蜷缩在地,身子不停抽搐,嘴里喃喃:“造反,造反了啊……陛下救我……救我……”
“造你娘的反!”
李贤喝道,一脚踏在王振胸口:“肮脏阉人,你若不死,朝纲不宁!”
金殿之上大乱。
铁甲撞击声震耳,殿外大汉将军们蜂拥而入,以护卫皇帝的名义顺便将王振护住。
李贤拗不过一身盔甲的大汉将军,这时才住手。
他对着王振狠狠啐了一口,冷冷地补上一句:“呸,不给你点厉害的瞧瞧,你还不知道我中进士之前练过三年拳脚!”
王振浑身是伤,瘫坐在地,气若游丝,哀哀求饶:“陛下,陛下啊,李贤他要造反,要造反呐!”
朱祁镇脸色铁青,握紧扶手,终于压下满腔惊惧,沉声暴喝:“够了!都给朕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