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科背靠铁笼的栅栏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他已经被确定是犯罪嫌疑了,自然就不是普通的关在帐篷里了,这笼子还是特地从北营镇给运过来的呢。
法尔科朝最近的那个安民军士兵笑了笑,对方正一丝不苟地站岗,眼神都没带斜一下的。
“兄弟……”法尔科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这么站着很无聊吧?我这儿有点小玩意儿能让你日子好过点。”
他手腕一翻,巧妙地亮出一枚金币,那金币被摩挲光泽诱人“拿去喝点好的?就当交个朋友,这里发生什么不会有外人知道。”
那士兵的目光平视前方,仿佛眼前只有空气,甚至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法尔科心里嘀咕‘嫌少?’
他咬咬牙又加了两枚“怎么样?足够你潇洒一晚上了,放轻松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士兵终于动了,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法尔科和他手中的金币一眼,然后重新目视前方,那眼神里没有贪婪也没有犹豫,只有一种法尔科完全无法理解的无视和漠然。
好像他手里的不是三枚金币而是三块石头。
法尔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招他以前对付各路兵痞几乎无往不利,如果不管用那不过是给的不够多,但三枚金币可也不少了啊?
他是没想到这次居然碰了一鼻子灰,惊诧于霍尔普人的巨贪之余,他迅速换了策略,认为可能是金钱攻势太直接。
他收起金币摆出更诚恳的表情“好吧老兄,我明白你们有纪律,但我不是一般人,我在外面有很多……‘朋友’,只要你行个方便帮我递个消息出去,我保证你得到的回报远超那几枚金币。”
“想想看,女人、更好的职位甚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都能安排的。”他描绘着美好前景的同时也是藏了深意——‘我认识的人多,能干很多事儿。’
与此同时他仔细观察着士兵的反应。
这一次这名战士的反应很明确,他向前迈了一步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闭上你的嘴,再试图废话你就是贪渎罪并采取必要措施。”
法尔科像被噎住了一样张着嘴,后面所有精心准备的利诱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士兵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错乱和迷惑。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要钱也不要前途,甚至对威胁都无动于衷?他完全无法理解驱动这些士兵的逻辑,只能茫然地缩回笼子角落,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堵石墙说话。
与此同时卡尔和伊里奇找到了暂时安置安德烈和那对母子的两个帐篷,这里的待遇明显比铁笼好太多,至少能遮风挡雨。
女人见到两位军官进来立刻绷紧了身体,将孩子护在身后准备接受严厉的盘问。
不过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看毯子和热水都有就又走了出去,来到了安德烈的帐篷里。
安德烈见两个‘大官’走了进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的样子,他捧着热水呷了一口,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解释斗殴的起因是为了保护弱者。
然而伊里奇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
伊里奇并没有厉声质问,反而语气平和甚至还带着点歉意“我是安民军伊里奇营队教导,他是营队长卡尔,你可以理解为这支军团的最高指挥人员。”
“首先,我为我部部分官兵先前未能尽责,让你们受扰了表示歉意。”
当然他也不会去鞠躬之类的,这不符合现在这些人的思想观念,能说出这么一句就足够让面前的这个青年震惊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安德烈懵了,这开场白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他迟疑地回答“没……没事,长官,那件事……”
伊里奇摆摆手打断了他“叫我伊里奇教导就行了。”
而后他好奇地问道“我们更感兴趣的是你,你看起来很年轻,但在那些难民里似乎很有威望,他们甚至愿意为了你集体站出来,你知道这很难,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年代能让受难的人为了维护一个普通、甚至可能是不怎么熟悉的人站出来可不简单,尽管他已经让人打听过了,但还是忍不住想问问面前这个年轻人。
安德烈更加困惑了,他不可思议地反问“您……您不问我打架的事吗?不问我们为什么反抗?”
旁边的卡尔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插话道“那破事儿有什么好问的?法尔科那边一堆人证指认他,我们也在他行李里翻出了赃物,事实清楚得很。”
“再说了,处理案件也不是我们的活儿,那是警律庭的管辖范围,我们只负责把有嫌疑的家伙送过去,后续自然会有警员来找你核实情况。”
“那把我们带到这里是……”安德烈看了看隔壁的帐篷更加不解。
伊里奇接过话解释道“那位夫人和孩子们主要是暂时安置确保她们的安全,至于你是我们想见见,我们看重你的能力。”
说完后他重复了最初的问题“所以,为什么你能有这样的号召力?”
安德烈虽然还是没完全搞懂这两位长官的脑回路,但感觉他们似乎没有恶意,于是稍微放松下来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吧,他以前就是这附近有名的老好人,属于是谁都帮,可惜四十多岁就死了。”
他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平淡的陈述。
“我没学聪明,还是接着当这种好人,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愿意信我,哪怕是街上的地痞也要给我三分面子,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要是找我麻烦街坊邻居真的会出来帮忙吧。”
“后来督管大人给了我一个给公家运输队当工头的活儿干,也许大人也是看重我的好人缘吧。”
伊里奇和卡尔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像安德烈这种人在民间自发形成威望的处理起来最是棘手。
除掉他风险太大,容易激起民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吸纳进来,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方身份,既能利用他的影响力安抚和管理底层,又能让那些和他不对付的地头蛇有所顾忌。
毕竟地痞们和底层治安队或许有勾结但够不着督管的层次,而督管显然觉得一个稳定的安德烈比几个惹是生非的地痞有价值得多。
前因后果弄清楚了,伊里奇清了清嗓子开始切入正题,他简要地向安德烈说明了霍尔普子爵的意图,即希望组建一支由本地人组成的辅助队伍,协助安民军维护地方秩序和运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