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鹞子听见了黑炭团和公野长发的喊叫声,急忙低下头走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咳咳,黑鹞子心里明白,这时候自己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救黑炭团,因为逃荒的人群最恨的人就是马匪了。
正常人只要脑子没有进水,那还敢去跟马匪套近乎,是嫌自己活的太舒服了?
春雨却不知道这些,还在傻傻地问道,“哥哥,你真的要去救这两个马匪吗?”
黑鹞子吓了一跳,四下里看了看,发现逃荒的人都在盯着南边的马匪,并没有人在注意春雨和自己,急忙向春雨挤了挤眼睛,小声说道,“春雨乖,不要说话,省得那些马匪听见了跑过来害人。”
“哦——”
春雨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了黑鹞子说话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我最乖了,你不叫我说话,那我就不说话了。”
黑炭团看到黑鹞子没有应声,以为黑鹞子是在考虑怎么救自己,心中大喜,遂硬着头皮不死心地往古道跟前凑了凑。
还没有凑近古道,就被眼尖的人发现了,“快看呀!这个黑贼和白鬼要往咱们这边跑哩——”
立刻,有人愤怒出声,“那还等个辣子,打呀!”
然后就有人提醒,“打呀!用顽石打呀!”
于是乎,有好多顽石眨眼间飞向了黑炭团。
黑炭团大惊失色,急忙远离古道,但是身上还是挨了几下顽石,疼的想要跳脚大骂,碍于逃荒人手里不断飞来的石头,没敢吱声。
公野长发有些生气,在挨了两块顽石后,就从地上捡起土块扔向古道,随即招来了更多的顽石。
不但身上被砸到了,就连头上和脸上也被砸到了,疼得公野长发呲牙咧嘴,差点昏了过去,硬撑着一口气,赶紧远离了古道。
黑炭团的胳膊和大腿上也重新挨了两下,气得大声叫骂道,“长发你个狗东西,呼,你没事往人群里扔土块做啥?呼呼,你是在作死知道不?”
“做你嘛——”
公野长发爆了句粗口,狠声说道,“你这黑贼,呼,我自从伢个遇见你,就一直在倒霉,呼呼,我都怀疑,你这货天生就是个倒霉鬼,呼呼呼,我还没有说你哩,你哪来的脸说我?”
黑炭团顿时气噎,不说话了,脚下却倒腾的更快了,试图甩开公野长发。
谁知道公野长发为了躲避人群扔来的顽石,跑的比黑炭团还要快几分,三个呼吸之间,竟然跑到黑炭团前头去了。
姬万山等人的箭法太差劲了,一个个神州卫腰带右边悬挂的箭匣子里头,箭羽都快要攒射完了,竟然连一个马匪都没有射到,而且追逐的距离也在无形中拉大了。
不说太昊看到这里摇头皱眉,就连华遂梁和华红泥看到这里,脸上也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华红泥撑了一下鼻子,哼道,“阿大,你说姬万山跟这五个神州卫,是不愿意射杀这四个瓜子寨的马匪?还是射箭的水准真的太差劲了呢?”
华遂梁咧了咧嘴,要笑不笑地说道,“嘿嘿,要我看呀,应该是射箭的水准太差劲了,要不然,不说射死一个马匪了,那些箭羽射出去,就连一个马匪的衣服边边都没有粘到,这是不是太离奇了?”
华红泥眼睛一亮,说道,“还真是!就像这种箭术,我估计,白戎骑兵队伍打过来了,这些家伙除了送人髿,还是送人髿;”
“哎,我都替这些家伙的父母脸红哩,是结婚的时候没有看黄历,还是晚上没有点灯,咋的就生出了这种菜鸟。”
(黄历,壤人氏统治初期更正的日月历法,也叫农事历法,在民间俗称黄历。燧人氏打败壤人后,占据中土,虽然在历法上做了些许修改,但是并没有多大出入。)
“嗯~”
华遂梁瞪了华红泥一眼,前后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便小声说道,“红泥,禁言,这种话在你肚子里想想就行,千万不要说出来,要是叫有心人听去了,还不知道给咱家招来多大的灾祸哩。”
“哦哦哦——”
华红泥吓得瞬间脸色发白,急忙点头,脸红的就跟鸡冠子一样。
好在妊大妮跟嬴大丫还在马车上睡觉,要不然,华红泥肯定会招来妊大妮的一顿臭骂。
姬万山带着五个神州卫终于攒射完了最后一支箭羽后,也就不再追赶四个马匪了,打住脚步在谷子地里歇息了一会会,就开始捡拾散落在地里的箭羽。
逃荒的人群中不乏好多明眼人,马上就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说的最多的,莫过于‘这些神州卫追马匪,是给外人看的,’
‘其实官匪是一家,除了在百姓身上鱼肉,就是巧立名目收缴各种费用了。’
太昊看到这里,也大致看明白了,姬万山带着神州卫,明面上是在追马匪,其实是在给逃荒人群演戏,让百姓们知道,神州卫还是非常勤恳的。
真实情形是怎么回事,只有姬万山和四个马匪知晓,逃荒的百姓仅仅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古道上逃荒人群最初的慌乱,直接影响到了在黑水老祖院子里歇息的黑水源村族人,华青松老头最为敏感,先是向华红勒吩咐了一声,‘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
紧跟着,又找到华伯梁和一众族老,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瓜子寨的马匪前来打劫,待在这个独院里很明显是个死地,只有顺着瓜子河石桥继续向东走,才是最好的出路。”
于是,在一众族老的商议后,遂决定马上离开独院,继续往东行走。
然后,还是由华青松老头赶着马车带着家人打头,黑水源村的族人依旧按照之前的顺序跟在后头,各自看护好家人和牛羊骡马。
只是这次,黑水源村的逃荒队伍中少了华遂梁一家人,却多了黑水老祖和黑土墩以及关柱子三个人,急吼吼地穿过瓜子河石桥,向东疾行。
黑水老祖独院北边的菜园子和果园里,就跟遭了贼一样,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能吃的蔬菜都没有了,不能吃的茎秆和藤蔓东倒西歪,形同狂风暴雨过后的景象。
黑炭团和公野长发两人跑的很快,一不不小心混在了黑水源村的逃荒队伍后边。
为了防备被人认出来,黑炭团灵机一动,用头上的方帕裹住了大半个脸,还故意跌倒在路上滚了两圈,给黑脸上涂抹了一些黄土,装作与族人失散后落单的逃荒人。
公野长发几乎都要看瓜了,遂有样学样,把自己也弄成了一个要饭头的模样,紧跟在黑炭团身后,猫腰低头,匆忙赶路。
四个瓜子寨的马匪在跑到瓜子河石桥西边的时候,没有看到黑炭团和公野长发的身影,苦着脸在石桥跟前瞅了一会。
最后,无奈地顺着瓜子河西边的河道,直接向南,不知道是要去瓜家埠子,还是要回瓜子寨。
瓜子河两边的河道里长满了各种野草,土崖上长满了荆棘和藤蔓,虽然野草和藤蔓的叶子有些发黄了,但是不影响牛羊和骡马充饥。
于是,在瓜子河两边的河道上,停留着好多以家庭为小团体的人群,女人们在埋锅造饭,男人们或看着牛羊吃草,或牵着骡马吃草。
皮猴子们背着箩筐,捡牛羊和骡马够不到的地方割草。
小泥猴们有蹲在河边看水的,有围在灶台旁边看做饭的,也有爬上土崖摘酸枣吃的,总之,除了太小不能自己走路的,能走路的都在折腾个不停。
太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想去河道旁边的土崖上摘酸枣吃,奈何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罗山,摸娃,你俩咋走的这么慢的?”看到罗山和黑摸娃一蹦一跳地走近,黑虎抢先问道。
罗山刚要开口,黑摸娃就抢先一步,笑嘻嘻地说话了,“嘿嘿,不是我们走得慢,是青帝刚才在路边捡了一个长瓜;”
“我们以为是假的,杀开后才知道是真的,也知道没法拿过来了,只好勉为其难地就地吃了才过来的。”
“罗山,摸娃说的是真的吗?”黑老三急忙吸溜了一下口水,眼睛很亮地看向罗山。
“嗯嗯。”
罗山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笑盈盈地说道,“看吧,我这肚子这会儿还是圆的。”
“哦——”
众人看向罗山的肚子,又纷纷看向太昊,惊呼出声。
黑亮急忙向太昊招手,“青帝,你走快些,我想问你个事情,你还能捡一个长瓜不?哎呀,好像一个太少了,你能不能捡上八个或十个长瓜不?”
“黑亮,你也太贪心了!”罗湖瞪了黑亮一眼,撇了撇嘴,“要不,你先捡一个长瓜看看?”
“去——”
黑亮鄙夷地挥了挥手,“我跟青帝说话哩,关你啥事?一边狂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切——”
罗湖学着黑亮的样子挥了挥手,也是一脸鄙夷地说道,“我还不想跟你狂哩,更不想跟你说话哩,我发现,你好像得了长瓜妄想证了呢。”
“你才得了长瓜妄想证了呢!”黑亮反怼,一点儿也不吃亏,“你一家子都得了长瓜妄想证了呢,你祖宗八辈都得了妄想证了呢。”
“你你你——”罗湖差点被气疯了,瞪着眼睛立时说不出话。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了,罗门急忙上前,站在了两人中间,哼道,“哼,说话就说话,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哩?有本事你俩就打我,我不怕疼的!”
彼时,太昊晃悠着身子走到了众人跟前,看了眼黑亮和罗湖,笑了笑,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摆在路边的七个筐子,露出好奇的模样。
罗弍把急忙凑到太昊跟前,小声说道,“青帝,这个不能动哦,这是那些黑家人跟长家人吃过长瓜后的瓜皮,也不知道放在这哒弄啥哩。”
“我就看看,不动手的。”太昊微笑着应了一声,遂看向西门内。
在长家埠子西门内路旁的大树下,长满仓老头已经苏醒了过来,正在看着黑花翎老头发呆。
“老长,你有感觉到身上哪里不舒服?”黑花翎老头一脸担心地问道。
长满仓老头摇了摇头,苦着老脸说道,“老黑呀,我就是髿疼,还有些晕晕的,有些想吐的感觉。”
“嘿嘿,那你就先坐一会儿。”
黑花翎老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刚才在外头,我也受到了神魂攻击,只是我在感觉到髿疼的时候,就赶紧吃了两颗三品阶的聚灵丹;”
“然后我睡了一会会,髿就不那么疼了,要不,你也吃上两颗丹药看看?”
“好,好吧。”
长满仓老头依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药葫芦,拔开塞子,从里边倒出来两枚鹌鹑蛋大小的紫黑色药丸,一把填进嘴里。
太昊立刻认出,长满仓老头吃的这两枚药丸是四品阶的聚灵丹,比黑花翎老头说的丹药高了一个品阶,就是不知道长满仓老头的肚子里能不能化解这两枚四品阶聚灵丹的药力。
正思虑间,就见长东岭带着四个长家族人,一人背着一个筐子,筐子里头各装了五个长瓜,小跑着来到了大树跟前,喘着粗气把筐子放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个空当,太昊挥手,眨眼间调换了四个筐子里的长瓜,然后指着眼前的筐子说道,“哎呀,这个好像不是长瓜皮呀,看起来好像是长瓜。”
罗弍把急忙纠正道,“青帝,这不是长瓜,这是长瓜皮。。。”说话间就瞪大了眼睛,略带迟疑地看着筐子里的长瓜,整个人有些木然了。
罗山眼尖,马上凑近太昊面前的筐子看了一眼,并伸手摸了摸长瓜,惊呼道,“妈呀,这还真的是长瓜哎——”
随即,众人纷纷凑到筐子跟前,好奇地看着长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妈妈,这三个筐子里头好像也是长瓜。”太昊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筐子,小声提醒道。
立时,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了旁边的三个筐子,眼珠子几乎都要粘在长瓜上了。
“这这这。。。”
华红莲都有些高兴的语无伦次了,从腰间翻出黑木刀,随手从筐子里抱了一个长瓜,对众人吩咐道,“好了,甭看了,我现在就给你们杀瓜,你们都放开肚子吃哦,呵呵,吃不饱不要丢手。”
说罢,就走到路边的草地上,把长瓜放在野草上,开始动手杀瓜。
太昊看见,妈妈杀瓜的手法虽然跟罗山一样,但是比罗山熟练多了,这应该是吃了好多长瓜才有的熟练手法。
罗山也嬉笑着从筐子里抱了一个长瓜,向黑摸娃挤了挤眼睛,黑摸娃会意,急忙从腰带上翻出铜刀,紧跟在罗山身后。
黑老三很有眼色地端起两牙瓜,一牙递给太昊,另一牙自己吃,一边吃,一边嬉笑,瓜水流的衣袖和胸脯上都是。
在吃瓜的过程中,一众皮猴子除了嬉笑声,根本就没有谁说话,最多的还是吸溜声和不停的吞咽声。
太昊吃瓜很慢,眼睛却盯在一个个皮猴子的嘴上,希望能够看到被唾在地上的瓜子,心里想着,如果有足够多的长瓜子,就可以在黑木戒里边的河滩上种出足够多的长瓜,以后肯定就有吃不完的长瓜了。
这次,太昊真的要失望了,除了自己吃出来的三个瓜子攥在右手心,皮猴子们吃出来的瓜子并没有唾在地上,也是各自攥在手里。
华红莲总计杀了三个长瓜,罗山杀了两个长瓜。
皮猴子们吃完长瓜后,在树下捡了些半干树叶,把长瓜子包在树叶里头慢慢地揉搓了好几下,就开始嗑起了瓜子。
还不等太昊叹息,长家埠子的西门里头,黑花翎老头就开始叫喊了起来,“东岭贤侄,你咋背来了一筐子长瓜,这四筐子里头咋又是瓜皮哩?”
“我。。。”
长东岭愣住了,想要解说却又无从说起,就连跟着去祠堂背瓜的四个族人,看着其余筐子里头的瓜皮,也是一脸的懵逼。
还是长满仓老头脑子活泛,及时地摆了摆手,小声说道,“老黑,啥话也不说了,你要是瓜还没有吃够,咱们就去祠堂后院,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完话不停地眨了眨眼。
黑花翎老头秒懂长满仓老头的心思,匆忙向四下里看了看,又用神识很小心地向西门外看了一眼,马上就不做声了。
随后,太昊看到,黑花翎老头和长满仓老头对视了一眼,苦着老脸,就像两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默默地起身,低着头带着族人去了长家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