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信不同,虽说没考上举人,但怎么说也当了秀才读了几本圣贤书,懂得还是要多一点的,而且他知道掌中就有打完的那一天,他也要早早给自己铺路。
李信的语气很是郑重,“义州城是朝鲜边境重镇,若是强攻,必然会有伤亡,无论是我军将士还是朝鲜军民,死伤过多,恐会影响我们‘吊民伐罪’的名义。不如先派人到城下劝降,晓以利害,若是义州守将识相,开城投降,岂不是能少流许多血?”
“而且我们此次和之前进入朝鲜不同,之前我大军会撤回大明,但此次或许会有军队驻扎在朝鲜,若是明朝两方有血海深仇,对日后恐怕不利。”
王大勇沉吟了片刻,他本是个急性子,恨不得立刻率军杀到城下,一鼓作气拿下义州城。但李信的话也有道理,此次出兵,名义至关重要。若是落下个“屠戮朝鲜军民”的名声,传到汉城,怕是会让那些原本支持绫阳君的势力心生疑虑,反而不利于后续的行动。
“你说得有道理。”王大勇点了点头,收起了大刀,“那就依你所言,先派人去劝降。你去挑选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带上我的书信,到义州城下见那守将,告诉他,若是开城投降,迎接王师,本将军保证他麾下军民的安全,若是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日,休怪我大明将士刀枪无情!”
“属下遵命!”李信拱手应道,转身便去安排使者的事情。
王大勇再次看向义州城,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知道,劝降不过是走个过场,以朝鲜边境守军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三万大明精锐。
但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总归是好的。他抬手招过身边的亲兵,沉声道:“传令各营,饭可以吃,但甲胄不能卸,兵器要握在手中!让火炮营的人抓紧时间架设火炮,把那些大炮都架起来,对准义州城的城门!告诉他们,若是劝降不成,本将军一声令下,便要让义州城的城门变成齑粉!”
“得令!”亲兵领命而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明军士兵们已经开始埋锅造饭。他们用铁锹挖起土坑,架上铁锅,点燃了柴火,袅袅炊烟很快便升起,与江面上的晨雾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旷野上。
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从粮袋里掏出干粮,就着锅里煮的稀粥吃了起来。虽然条件简陋,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毕竟,渡过鸭绿江,便意味着他们已经踏入了朝鲜的土地,距离建功立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火炮营的士兵们则更加忙碌。他们从战船上卸下一门门沉重的火炮,这些火炮大多是“佛郎机炮”和“大将军炮”除此之外,就是数量稀少但威力巨大的红衣大炮。
百斤的佛郎机炮体型较小,便于搬运,炮管细长,炮身刻有精美的花纹,炮尾装有瞄准用的准星和照门,每门炮配有三个子炮,发射时可以轮流装填,大大提高了射速。
而大将军炮则更为笨重,炮管粗短,炮身由生铁铸造,重达千斤,需要十几名士兵合力才能搬动,炮口巨大,像是一张张开的虎口,让人望而生畏。
“小心点!这玩意儿可金贵着呢!”一名火炮营的百户长站在一旁指挥,他的脸上沾着油污,双手粗糙,布满了老茧。
他看着士兵们用圆木搭成的滚轴,将一门大将军炮缓缓推向早已选好的炮位,嘴里不停地叮嘱,“炮位要放平!底下的土要压实了!不然开炮的时候,炮身一歪,小心把你们自己炸上天!”
士兵们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炮位,用铁锹将炮位周围的泥土拍实。
还有人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炮管,去除上面的灰尘和水汽,然后从木箱里取出火药和炮弹,准备随时装填。炮弹有两种,一种是实心弹,由生铁铸造,呈圆形,表面凹凸不平,主要用于摧毁城墙和城门;另一种是霰弹,里面装满了小铁弹,发射时会散开,对密集的步兵有极大的杀伤力。
很快,十几门火炮便架设完毕,整齐地排列在距离义州城约一里地的地方,炮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义州城的城门。阳光透过晨雾,照在炮管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像是一群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发出致命的咆哮。
而此刻的义州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义州城不大,周长不过十里,城内居住着约两万军民,有四分之一是守城的士兵,还有就是官员及其家眷,以及一些靠边境贸易为生的商人和平民。
平日里,义州城虽然地处边境,但因为大明与朝鲜关系和睦,倒也算得上太平,城内的军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从未想过战火会突然降临。
清晨卯时,天刚蒙蒙亮,城内的街道上还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早起的小贩,挑着担子,准备去市场上摆摊。城西的一家豆腐坊里,老板金老三正忙着磨豆腐,石磨转动的“咕噜咕噜”声,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妻子则在一旁烧火,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声响,锅里的豆浆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香气。
“他娘的,今天这天气怎么这么闷?”金老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嘟囔道,“怕是要下雨了吧?”
冬天就过去了,往后就是一场春雨一场暖了,而且今年的天罕见比往年要热。
他妻子抬头看了看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纱幔遮住了,便笑着说:“管他下不下雨,咱们的豆腐能卖出去就行。昨天张大户还说,今天要订二十斤豆腐,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金老三咧嘴一笑,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城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人在呼喊,又像是有重物在撞击地面。他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磨盘,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