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前的震动,本就半毁的古宅,最后全部沦为了一片废墟。
不过好在宅子里的侍女家丁,被包贝瓷早早就疏散到了安全地带,无人伤亡。尘埃落定后,洛千尘站在废墟前,望着被残垣断壁掩盖的地方,眼中闪过一
丝复杂的光芒。
“怎么了,在这里多愁善感起来了?”
萧谦的声音,自脑海中传来,言语中满是调侃。
洛千尘沉默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我在想,那位前辈,真的成功离开了吗。”
“至少目前来看,应该是离开了,但是有没有回家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这话,他抬眼凝望天际,试图透过这片苍穹看向遥远的远方。
“不过,这些暂时不是你能考虑的事情,等到哪一日,你能破开苍穹,说不定还会在路途中遇见。”
“或许吧,只是我觉得,这个世界就很好,不一定非要离开。”
“也许吧,然而我倒是觉得,有朝一日,你会主动踏上那条通往苍穹的路。”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但洛千尘也没有多问,反而聊起了阿牛的情况。
“他怎样了?”
“随时可以让他醒过来,只是你当真愿意将选择权交给他?”
随着经历得越多,阿牛对这世界的认知也愈发清晰,随之而来的,就是会逐渐注意到洛千尘的存在。
而当他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是他人的残魂之时,就会面临一个选择。
那就是彻底接受自我,与之融为一体,亦或者抗拒到底,最终消散于无形。
这个过程在洛千尘选择不强行吞噬阿牛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无法回避。
望着远处的夕阳,洛千尘轻声道:“我只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便如你一样。”
萧谦一愣,随即轻笑一声,语气难得温和了几分。
“你倒是天真,既然如此,就赶紧的吧。”
话落,洛千尘双手开始结印,随着灵力逐渐流向丹田,他的意识也再次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空间。
而睁开双眼的刹那,阿牛的意识已经回到了身体里。
只是这一次,看着眼前的废墟,他已经不会再惊疑或者慌张了。
“这又是我做的吗?”
阿牛站在原地,低声呢喃着,眼中写满了迷茫。
他伸出手掌,仔细打量着掌心的脉络,仿佛在确认这具身体的归属。
“你回来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嗓音在旁响起,是水清秋。
打从一开始,她就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
而阿牛与洛千尘两人虽然五官差异不大,但气质截然不同,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是谁。
阿牛转过头,望向女子,嘴角勾勒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回来?嗯,的确是回来了,只是我没想到,我自己的事,你居然知道得比我还多。”
见他语气冷淡,水清秋眸光微闪,却并未退缩。
她鼓足勇气走上前,直视他的双眼:“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了,你终究会面对。”
话落,却见阿牛猛地凑了上来,双目直直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苗。
“所以你是想来告诉我什么?我其实不是我?或者说,我这个人本不该存在?”
“你就是你,只要你自己还这么认为。”
哪怕阿牛的话中带刺,水清秋的声音依旧平静,目光未曾偏移分毫。
她的话语如风拂过湖面,让阿牛眼中的怒意微微一滞。
“那我到底是什么...”
无尽的空虚与惶恐席卷而来,他抱头蹲了下去,一字一句中都透露着莫大的恐惧与迷茫。
然而下一刻,芳香传来,一道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下意识地抬头,阿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一时间居然痴了。
“他不是坏人,你也不是坏人,虽然我猜不透他会怎么做,但肯定不会害你。”
“你很相信他吗?”
“嗯。”
水清秋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金色的阳光洒在那完美无瑕的脸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就和相信你一样。”
阿牛怔住,心头某处悄然松动,有一道光芒照射进来,温暖了心房。
一旁断掉的梁柱下,望着那搂在一起的两人,包任真哭丧着脸,满心的酸楚无人知。
而在身旁,包贝瓷没有理会儿子的傻样,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升起的烟尘,眉宇间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虽然那个年轻人放过了自己,可他却将宗主杀了,还将生杀令给送了回来。
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相信要不了多久,掣魂宗的其他人就会找上门来,等待他们的,或许就是冰蔟府的围剿。
而自己,很有可能是个鱼饵罢了。
无声地苦笑一下,看向包任真,他缓缓攥紧了手中玉佩。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容不得自己再犹豫了。
并且,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想起那堆成小山一样的宝材时,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夜幕降临之前,水清秋与阿牛并肩走在大道上,微风拂过,扬起她素白的衣袂,仿佛要将此间一切沉重都吹散。
身后,包任真牵着马,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手中的缰绳被攥得发紧。
此时的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被抽离,这一切都源于片刻前。
“你便拿着这些东西,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为父事情了结后,自会去寻你。”
包贝瓷将玉佩塞进包任真手中,语气温沉却不容置疑,神色无比肃穆。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来。”
还在茫然的包任真看着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他感受着手中的玉佩传来的冰冷触感,甚至忘了去查探一下玉佩内的物品。
因为刚才见识到包贝瓷的样子,那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陌生的决绝与苍凉,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上。
也让他第一次意识到,父亲也有如此果决的一面。
而当包任真读完包贝瓷留下的传音玉符后,才明白那决绝背后藏着怎样的无奈。
“儿,为父欠他们一个人情,需要回掣魂宗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为父说不准。
但是有一件事,你要记得,若是哪一天为父不在了,你也不要去寻仇,好好活着。”
传信很短,不过简单的几句话,却将包贝瓷心底的无奈展露无遗。
至于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做,包任真觉得应该不难猜。
他默默抬头,看向水清秋与阿牛,眼中除了复杂还是复杂。
自始至终,就只有这两人是外来者,当然,除了那个被拦腰斩断的宗主。
也就是说,是水清秋他们逼迫父亲做出这样的选择。
每每一想到这里,包任真的心底便如万针穿心,疼痛难忍。
但同样的,他也明白,自己的怒火解决不了什么,于是只能将这份痛苦忍下,静待来日。
“两位,两位。”
一路穿行,自琉璃镇西行,跨过了近百里,直到此时,包任真终于停下脚步,声音低哑地开口。
“前面便是大离王朝边界,我有其他事在身,就不便多送了。”
话落,他根本没给两人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去,自琉璃镇北方而去。
阿牛转过头,满脸疑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离去。
水清秋凝望着包任真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第一次闪烁赞赏之色,当然,也只是瞬间。
“他去哪?”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必担心。”
阿牛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随后望向前方,有些好奇。
“那我们是要去哪?”
“去大离看一看。”
“大离?那是什么地方?”
水清秋闻言轻轻一笑。
“大离,曾是他的故乡,你难道不想去了解一下吗?”
听到这话,阿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
虽然还不能立刻接受另一个自己,但对于探究一下以前自己的住处,还是很有兴趣的。
毕竟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包任真的离开,只能算个小插曲,并未影响二人的脚步。
然而他们二人的目的地,却并非只是探寻过往那么简单,阿牛有预感,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将会在前方找到答案。
......
云层之间,两道倩影,于高空静静俯视着下方山河,衣袂飘舞间透出几分清冷与超然。
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在阿牛与水清秋身上,神色各异。
“这个小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婉清,你难道看得下去?”
“我相信他。”
红裙女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觉得,慕婉清自脱离幻域后,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
可梦萱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也是一样的评价。
慕婉清也好奇,这位妖族公主自从离开幻域后,为何不再遮掩自己对洛千尘的心思了呢?
不过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洛千尘此刻的状态。
作为逐意境强者,慕婉清与梦萱都能感知到洛千尘的气息,在琉璃镇出现后又悄然消散。
那就证明他曾恢复过意识,可如今,为什么又回到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