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如见状,呵呵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
“韩大人不必拘谨,你敬本王的酒,本王已经喝了,你的心意本王也已知晓,来,坐吧。”
曹师堂又说:
“韩大人,老夫今日留你相陪殿下,不是殿下需要你的效忠,而是因为殿下一直对你事母至孝的举止大有好感,所以,你这么说,就让老夫有些见外了。”
韩孝乎诚惶诚恐,说:
“殿下,曹大人,下官嘴拙,不善言辞,请殿下和曹大人恕罪。”
澄如笑道:
“韩大人不必在意,本王向来洒脱,这些小事,本王岂会放在心上?不过,本王给你家母建宅子,的确只是为了褒奖你的孝道,绝无其他意思,韩大人不必介意。
“不过,本王有一事倒要说你,你虽然事母至孝,但有一点,你却做的不对。”
韩孝乎又是一惊,赶忙问道:
“殿下,微臣哪里做的不对,请殿下指正。”
“韩大人,说起这孝道,在于诚敬存乎心,而非虚文拘于形,本王也十分推崇孝道,但本王从来未听说因守孝而绝人伦之事。且人生于世,婚娶乃承宗庙继香火之大事,若因守孝而弃百年之嗣,使祖宗血食断绝,此非孝也,乃大不孝也。韩大人,本王的话有道理吗?”
韩孝乎虽然被澄如数落了一阵,可心中却是着实受用,他颤抖着说:
“殿下的这番话,让微臣醍醐灌顶,微臣在家中的时候,母亲也曾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微臣担心自己俸禄微薄,赡养母亲也是贫寒度日,若娶妻生子,今后妻儿万一不肖,微臣难免处于两难。微臣有了此等念头,故此就把自己的婚娶之事搁下了……”
“不过,本王说句实在话,韩大人因为孝道而耽误了婚娶,本王也是十分理解。本王这几日有时也是茶饭不思,心中都在担心圣上的龙体啊!”
韩孝乎心头一震,问道:
“圣上怎么了?上回圣上命微臣前往广陵、楚州等地办差的时候,他还曾专门接见过微臣,那时他龙体康健,声如洪钟。可才过了这半年多,微臣今日想进宫觐见,却被告知圣上龙体欠安,微臣只得悻悻回家。殿下,圣上的龙体应该很快就康复吧?”
按照大梁国朝廷的规制,奉旨出京办差回来,必须先到宫中向皇帝缴旨复命,向皇帝禀报办差情况之后才能回家。可是,由于景德帝拒绝一切外臣接见,韩孝乎想缴旨复命就没了确定的日子。
“本王这几日没有父皇的宣召,也不能进宫探视,故此,也不知晓父皇的病情是否好转,每日里本王只能在家中焚香祈祷,希望上天能庇佑父皇此次能快快好转,我等能够永远沐浴在他的皇恩浩荡之下。”
“殿下孝心感天动地,实乃我朝之福,以身为范,践行孝道,必能福佑圣上,让我朝国祚绵延,昌盛万年。”
“哎,所以啊,本王这些日子更加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对朝中政务一刻也不敢松懈。嗯,对了,上回圣上派你到连城、广陵、楚州等地一带办差,也不知你办的如何了?”
韩孝乎心中一怔,本来按照大梁国规制,臣子奉皇命办差,如果没有到宫中缴旨复命之前,不得向其他人透露办差的情况,此时,面对澄如这个总理大臣的问话,韩孝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一旁的曹师堂笑道:
“哈哈哈,所以殿下说的有理,韩大人为了尽孝,竟然延误婚娶,就是有些迂腐。如今,殿下向你办差的事,你竟然还遮遮掩掩,这也是迂腐。你可知如今我朝中之事,事无巨细,都要先向殿下禀报,然后殿下自会视情做出决断。而你竟然还死板地坚持等着先向缴旨复命,对殿下的问询支吾遮掩,这分明也是大大的迂腐。”
“欸,舅舅千万别这么说,韩大人固守朝廷规制,乃是我朝大大的忠臣,既然他不方便说,本王不问就是。过几日,圣上自会将有关事务交托本王办理,本王再来向韩大人请教也不迟。”
澄如和曹师堂的一唱一和,把韩大人逼到了死角。他犹豫了许久,涨红着脸,说:
“殿下,非是微臣信不过殿下,这实在是因为连城、广陵、楚州等几个州郡的郡守、县令太不像话了,微臣办差这么久,也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如此贪婪的蠹虫啊!”
曹师堂脸色一变,说:
“韩大人,你既是发现了州郡官员的贪婪,何不快快向殿下禀报,老夫估计圣上龙体一时不能康复,你若将此事拖久了,那些贪官巨蠹销毁证据,并攻守同盟,今后即使圣上下旨查办他们,也是大大地棘手,如此一来,岂不白白便宜了他们?”
澄如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微笑地看着韩孝乎,神色是不慌不忙。
韩孝乎的脑门子转了好几圈,他根本也不知道景德帝什么时候会康复,而且眼前的澄如是圣上钦定的总理事务大臣,自己先向他禀报,说不定他能迅速协调司隶台和大理寺,对贪赃枉法的那些州郡官员采取雷霆措施,这样也不辜负圣上的一片苦心。
于是,他在心中略微捋清了思路,说:
“殿下,那广陵、楚州、连城等州郡的涝灾并没有这么严重,那些州郡官员分明利用此次涝灾,不但欺骗圣上减免了这些地方的三年赋税,而且,他们还从户部骗取了巨额银两,中饱私囊。此等贪官巨蠹如果不严厉查办,我朝江山社稷危矣!”
澄如心中一惊,暗骂那几个州郡官员都是酒囊饭袋,被韩孝乎这么一查,就查出了端倪。幸亏今天韩孝乎把事情说了出来,如果他直接向景德帝禀报的话,那作为始作俑者的澄如,说不定就会被景德帝废了亲王之位,拘押在宗人府,今后再也没有机会入主大内了。
澄如虽然心中打鼓,但面上却是义愤填膺。他猛地一拍案台,厉声说:
“岂有此理,这些贪官巨蠹,着实可恶,当初他们向朝廷上奏之时,言之凿凿,说他们治下涝灾严重,朝廷如不救济,可能就会饿殍遍野。圣上也是万分牵挂百姓安危,当即决定挪用边关军费,用作这几个州郡的赈灾,想不到这几个州郡官员居心竟是如此险恶,真是气死本王了!”
说到这里,他又举起酒杯,对韩孝乎说:
“幸亏韩大人此次办差明察秋毫,让连城、广陵、楚州等州郡官员的贪赃枉法行径大白于天下,实乃不易。来,本王再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