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啊,依为兄之见,你应当好生抚慰一下陇西侯才好。”
“让他切不可任其意气用事、鲁莽行事!”
姚贾环顾左右后,压低声音劝说道。
这位历经风雨而不倒的大秦元老重臣,对于朝廷中的风云变幻向来洞若观火。
换作他人,或许他会三缄其口,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与他结下金兰之交已达十年之久的秦然。
正因如此深厚的情谊,姚贾方才甘愿冒险为秦然剖析当下错综复杂的朝局形势。
“以老夫之浅见,现今朝堂之上已然分裂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其一者坚信未来终将由长公子扶苏承袭帝位。”
“至于另一个派...起初老夫尚不得而知究竟何人领衔此派。然而此番事件过后,老夫终于是恍然大悟。”
“原来觊觎那至高无上龙椅宝座之人是十四公子胡亥啊!”
姚贾字斟句酌地轻声细语道来,将自己所洞察到的朝堂内幕和盘托出。
这一次皇帝东巡实在太过蹊跷,其中所透露出来的种种迹象无不透着诡异之感。
毫无疑问,站在胡亥身后撑腰之人必定是那阴险狡诈的中车府令赵高无疑。
毕竟,如同秦然与扶苏之间的关系一样,早在两年之前,胡亥便已尊奉赵高为其师。
然而,究竟还有哪些朝中大臣选择站在胡亥这边,目前来看,局势尚未完全明晰。
“虽说你同李斯之间的关系算不上融洽,但似乎并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李斯会去支持胡亥。”
话至此处,姚贾不禁皱起双眉陷入沉思之中。
眼见对方这般模样为自己着想,秦然则直接开口点明道,“大哥不必再费心猜测了,支持胡亥的人除了赵高,还有李斯没错!”
言罢,他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道:“此事唯有天地知晓,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其实以秦然对姚贾的了解程度而言,自然无需对他有所隐瞒。
要知道,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多一个盟友就意味着多一份助力。
而此时此刻,扶苏正急需像姚贾这样可靠且值得信赖的人物作为自己坚实的后盾。
听闻此言,姚贾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即便喃喃自语起来,“果真是他么.....这下子情况可就棘手了!”
“如今咸阳宫中有近侍赵高,朝堂之上亦有位高权重的丞相李斯与之遥相呼应。如此一来,扶苏公子的处境怕是愈发艰难险峻了!”
对于姚贾本人来讲,他打心底里并不愿卷入这场波谲云诡的权力斗争当中。
只可惜很多时候却是身不由己。
秦然作为扶苏的老师,可以说是与扶苏关系匪浅。
而姚贾则是秦然的结拜兄弟,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无比。
因此,无论姚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如何,在外人看来,他自然而然地就会被归类到支持扶苏的阵营之中。
面对当前复杂的形势,秦然出言安抚道,
“大哥暂且无需忧心忡忡,毕竟当今陛下还尚在呢。”
“以赵高和李斯二人的胆量,应该还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地做出太过分的举动来。”
要知道,始皇帝的威名赫赫,震慑四方,一般人根本没胆子轻易去招惹这位帝王。
然而,姚贾表示凡事都需要防患于未然。
“咱们还是得提前做好应对各种可能情况的准备才行。”
紧接着,他开始详细地给秦然剖析目前的局面,并指出此次扶苏前往楚地安抚当地民众其实是个绝佳的契机。
因为这样一来,扶苏不仅能够赢得楚国故地上那些老百姓们的衷心拥护,更有望借此机会将自己的美名传播开来。
说到这里,秦然立刻提示姚贾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大哥千万别把皇上给忘了啊!虽说这件事由我们操办,但行事必须要有度、把握好分寸才成。”
尽管秦然对秦始皇嬴政的胸怀气度深信不疑,但自古以来,“太子”这个身份实在是过于敏感特殊,如果其声望过高过盛,往往极易引起他人尤其是君主的猜疑忌惮之心。
听到秦然的话姚贾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一点他没考虑到。
两人在一起商量了几个时辰后,姚贾才带着心事离开了。
.....
十日后,扶苏此次外出远行之事已大致筹备妥当。
秦然深知此番行程或有变数,遂遣赵佗挑选千名精锐甲士随侍左右以保安全,并广纳江湖豪杰以备不时之需。
临行前夕,夜幕深沉,万籁俱寂,咸阳宫内灯火通明,却又透着几分神秘氛围。
在宫殿深处,只见一道伟岸身影负手而立,其身姿挺拔如松,气势磅礴如山。
而在他正后方不远处,则另有一道略显稚嫩但同样气宇轩昂的身影恭敬站立。
此二人便是始皇帝与公子扶苏。
偌大的殿宇之中,方圆数十丈范围内仅余他们父子二人,旁人皆不得靠近半步。
即便是身为近臣的赵高亦只能远远守候在外,静候旨意。
无人知晓此间父子到底谈论何事,但见那紧闭的宫门迟迟未开,这场对话持续良久,足有两个时辰之久。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咸阳城的城门就已经打开了。
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十二座兵人的旁边,上千名精锐的甲士早已等待多时。
突然,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一辆古朴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咸阳宫。
当马车停稳后,一个与皇帝有着七八分像的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正是秦始皇嬴政的长子——扶苏。
一见到站在不远处的秦然,扶苏立刻快步上前,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师生之礼,
“扶苏拜见老师!”声音洪亮有力,充满敬意。
公子切莫多礼,虽说在内我们是师徒。但在外头,你是堂帝国的长公子,身份尊崇无比。而在下只是陛下的臣子罢了。”
“所以,这种礼节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
秦然耐心的教导道。
然而,扶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老师所言差矣!无论何时何地,你永远都是我的恩师,这一点绝不会改变。学生给老师行礼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说完,他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诚意和决心。
见扶苏态度坚决,秦然也不好再推辞什么。
毕竟,师生之间的情谊深厚,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轻易动摇得了的。
于是,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扶苏的行礼。
接着,为了保证扶苏此次出行的安全,秦然像往常一样使用了简单却又实用的“障眼法”。
原本只有一辆马车的队伍竟然多出了两辆完全相同的马车来。
接着数百名训练有素的骑兵迅速行动起来,将这三辆马车紧紧护卫在中间,并在两旁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这样一来,外面的人很难看到三辆马车。
看着眼前这一切,扶苏心中暗自感叹老师考虑得周全周到。
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或不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其中一辆马车登上。
“出发!”
伴随着秦然那充满威严与霸气的一声怒吼,这支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大军宛如一条蜿蜒曲折、气势磅礴的长龙般迅速启动了步伐。
位于整个队列最前端负责侦查路况、开道先锋任务的是三十六位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考验、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勇。
他们胯下骑着雄健威武的战马,手持锋利无比的长戟,身披厚重坚实的铠甲,杀气腾腾。
其后在距离这些骑兵约摸百丈开外处,则紧跟着一支同样赫赫有名、威震天下的劲旅。
两百名久经沙场、战功卓着的大秦锐士。
这些锐士个个都是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无论是战斗技巧还是实战经验都堪称一流水平。
每个人的手上都至少攒下了十颗敌人的首级。
再往后看,可以见到并排行驶着的三辆宽大的马车。
马车四周环绕着三百余名剽悍凶猛的骑兵担任护卫,以确保能够随时阻止两侧突然出现的敌人。
最后压阵断后的,则是一支人数将近五百之众的步兵。
其中有擅长远程攻击的弓弩手,也包括精通近战肉搏的刀斧手。
如此兵力配置布局,使得各部彼此间既能保持相对独立作战能力,同时又可相互支援配合默契无间。
真正做到进可攻退可守,游刃有余。
队伍的前方由经验老到的赵佗作为先头部队统领。
与此同时,秦然则亲身坐镇后方统筹协调各部并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或紧急军情变化。
有他们在,即便遭遇数量高达十倍以上的强敌来袭, 也可一战。
大秦国一直以来都崇尚武力,对黑色更是情有独钟。
扶苏公子身负皇命前往南方楚地安抚民众稳定局势的使命,所以这支军队伍所使用的旗帜毫无悬念的使用了象征尊贵权力及无上荣耀的黑色龙旗。
龙旗在空中飘扬,在天际猎猎作响。
“这排场可真够大的啊!”
后方的一辆马车内,明珠夫人轻轻地挑起马车的帘子,目光投向远方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上,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这算不了什么,待到皇帝陛下东巡之时,那场面才叫壮观呢!如今这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马车中秦然看着面前的三人轻声开口。
皇帝出行可并非普通的事。
东巡其目的在于彰显帝国的威严与力量,同时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地方势力以及潜在的敌人。
因此,为了向世人展示大秦国雄厚的国力和强大的军事力量,随行者皆是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就拿负责开道侦察任务来说,扶苏出行秦然只派遣了三十六名骑士先行一步。
但若是换成皇帝出巡,则起码得派出三倍于此的数量,至少三百六十名铁骑作为先锋部队。
更甚者,可能还会增派多达十倍之数的骑兵组成一支规模空前浩大的斥候军团,提前数日便赶赴前方打探路况并排查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隐患。
正因为如此铺张浪费且兴师动众,朝中不少正直敢言的御史大臣都纷纷上书劝谏皇上取消这次东巡计划,并指责此举乃是劳民伤财之举。
不过这一次,任由御史们如何劝诫,都没能改变皇帝最后的决定。
秦然临行之前已经得知,皇帝东巡一事已经定下,就在二十日后。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周密安排后,此次东巡的大致路线终于敲定下来。
皇帝将自关中咸阳启程,首站便是新郑。作为曾经韩国的国都,新郑承载着它无数历史的记忆。
抵达新郑后,皇帝将继续前行,直奔大梁而去,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往邯郸。
这里曾是赵国的核心地带,但如今已不再像往日那般动荡不安。相较于其他两地,邯郸有些不太安分守己。
到了邯郸皇帝会在这里暂时停留一段时间。因为三晋之地以赵国反抗最为激烈,压服了赵地,那么便是压服了三晋。
完成对邯郸的视察后,皇帝便要前往临淄。
临淄乃齐国故都,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现在的咸阳。
然而,皇帝并不会在此过多逗留,而是选择转向南方,一路疾驰直至寿春。
至此,本次东巡之旅才算画上句号。
可以说,这次东行让皇帝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大秦帝国。
所经之处,既有繁华城池,也有破败的村庄。
既有壮丽山河,又有人文胜迹。
但美中不足的是,北方的诸多郡县并未纳入行程范围之内。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北方边境时常遭受匈奴侵扰。
倘若皇帝执意东巡至蓟城一带,那么为确保御驾的安全,必然需要调遣大批驻守长城的兵马前来护驾。
如此一来,北部防线势必空虚,极易给虎视眈眈的匈奴以可乘之机。权衡利弊之下,只得作罢。
这个路线只有朝中几个重臣知道,而且也不是最终的路线。
因为皇帝可能根据个人意愿随时更改路线。
相比起皇帝东巡,秦然这一行人的赶路的速度要快上不少。
几日的功夫便离开了关中之地,距离楚国旧地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