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的目光在几张图舆上逡巡。
一张是马超带回来的，绘制在粗糙兽皮上的古怪地图，线条简陋，标记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以及那个疑似汉初军寨的位置。
另一张，则是他们出发前收集的，关于秦岭古道的相对详细的路线图。
最后，则是田梓凭借记忆和经验，在地上草草勾勒出的秦岭山脉大致走向和几条主要水系的分布。
宰杀战马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焦躁。
刚刚被鼓舞起来的士气，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现实的残酷所吹灭。
“将军，这兽皮图会不会与那鬼方秘径有关？”田梓凑近了些，声音有些沙哑。
他指着兽皮图上一些扭曲的线条，它们似乎在山脉的某个区域汇聚，又分岔开去，其复杂程度，远超地面上的古道。
顾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指在那兽皮图上缓缓移动。
那汉初军寨的位置，恰好扼守在一条深邃峡谷的出口附近。
而这条峡谷，如果对应到他们现在所处的溶洞区域。
“主公，莫非还有他路？”吕布也凑了过来，他实在不甘心困死在这深山之中。
顾衍终于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没有了。地面古道塌方处处，清理起来耗时耗力，我们的粮草撑不到那个时候。”
张飞瓮声瓮气地问：“那咋办？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顾衍的目光落回那张最古老的兽皮图上，又看了看麹义他们绘制的溶洞草图，上面清晰地标记了遭遇蜘蛛群的位置和几条岔路。
“田校尉！”顾衍突然开口，“你说那溶洞岔路颇多，麹将军他们只探了其中一条主道？”
田梓连忙应道：“回将军，正是。当时遭遇毒虫，情况紧急，未能探查其余岔路。”
顾衍指着兽皮图上一处模糊的标记，又对比溶洞草图上蜘蛛洞穴的位置：“你们看这里，这兽皮图年代久远，绘制粗糙，但这个标记，与麹将军所说的毒蜘蛛洞穴似乎并不在同一条主线上。它更像是指向另一条岔路。”
“主公的意思是......”麹义心中一动，但旋即又被恐惧攫住：“那鬼方秘径，实在太过凶险！”
“我知道。”顾衍的语气异常平静。
“但是，想在粮草耗尽前走出这秦岭，这恐怕是我们唯一的选择。”顾衍的语气不容置疑。
“地面古道，塌方泥泞，修复起来耗时耗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徐荣忧心忡忡：“可那些毒蜘蛛，麹义将军的先锋营折损不小，若是全军进入......”
“麹义！”顾衍唤道。
“末将在！”麹义踏前一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坚毅。
“你上次探洞，可曾留意那些蜘蛛有何弱点？除了怕火，还有什么？”
麹义思索片刻，道：“主公，那些蜘蛛似乎畏惧硫磺和一些刺激性气味。”
“末将记得当时有士兵不慎打翻了药囊，里面有些雄黄、硫磺之类的草药，附近的蜘蛛明显避开了些。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未能细察。”
“硫磺？”顾衍眼睛一亮，“军中可有携带？”
军医官连忙上前：“启禀主公，为防治蛇虫瘴气，军中备有少量硫磺和雄黄，但数量不多。”
“够了！”顾衍断然道：“传令下去，将所有硫磺、雄黄集中起来，混合干草，制作简易的驱虫火把。另外，所有士兵，用湿布蒙住口鼻，衣物尽量扎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仓促。田校尉。”
“属下在。”
“你上次说，溶洞主通道通常会有气流贯通，且地势会逐渐降低。你对这鬼方秘径的走向，可有新的判断？”
田梓面露难色：“将军，这鬼方秘径与寻常溶洞不同，处处透着诡异。但若依常理推断，结合兽皮图上军寨的位置，此秘径若真能通向山外，其出口，应当在山脉的南坡，地势会一路向下。”
“好。”顾衍转向吕布和张飞：“奉先，翼德，你们二人各率本部精锐，携带树枝长棍，负责在前开路，重点清理那些从岩壁缝隙中钻出的蜘蛛。麹义，你率前锋营，手持特制火把，负责压制蜘蛛群，并随时准备支援。”
“徐荣将军，你负责中军，保护辎重和伤员，稳步推进。文远和孟起，你二人率部断后，防止有漏网之鱼从后方袭扰。”
“记住，此次行动，火把是关键！不仅要驱赶毒虫，更要照明，防止迷路。每隔一段距离，便在岩壁上留下清晰标记！”
一番部署下来，原本有些慌乱的军心渐渐安定。
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明确的任务和应对方法，让士兵们看到了希望。
张飞嘿嘿一笑，拍着胸脯：“君侯放心，这次俺老张亲自上阵，保管那些蜘蛛怪物不敢靠近！看俺不把它们砸成肉酱！”
吕布只是点了点头，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低鸣，仿佛也渴望着战斗。
很快，新的火把制作完成，硫磺和雄黄混合干草燃烧时，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气味。
士兵们虽然被熏得够呛，但一想到能克制那些恐怖的毒蜘蛛，便也咬牙忍了。
大军重新列队，气氛肃杀。
顾衍站在溶洞口，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出发！”他低喝一声，率先举步踏入洞中。
这一次，他们有了准备，有了更明确的目标。
但鬼方秘径的诡异，远不止那些毒蜘蛛。
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溶洞内依旧阴冷潮湿，但弥漫的硫磺气味让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吕布和张飞一左一右，护在顾衍身前数步，手中的带着树枝的长棍不时挥舞，将一些试图从岩缝中爬出的小型蜘蛛直接拍扁或挑飞。
麹义的前锋营紧随其后，士兵们手持特制的驱虫火把，形成一道摇曳的火龙。
火光照亮之处，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黑影纷纷退避，空气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减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