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安全屋内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保温箱旁生命监测仪屏幕上规律跳动的曲线,证明着兔小六正在顽强地与创伤抗争。
叶逍遥几乎不眠不休地守着,困极了就靠在箱边打个盹,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他立刻惊醒。
肖大师则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除了必要的外出搜集信息和补给,其余时间都在调试设备、分析数据,或者用他那双曾经颠勺炒菜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为兔小六更换药膏、调整营养液。
第三天黄昏,当肖大师正将一小滴新调配的、加入了稀有草药精华的能量稳定剂滴入兔小六口中时,一直昏迷的小家伙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比之前清晰许多的咕噜声。
它长长的耳朵轻微颤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皮也开始出现明显的滚动迹象。
“有反应了!”叶逍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屏住了。
肖大师示意他保持安静,自己则凑得更近,仔细观察。只见兔小六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那双紧闭了三天多的红宝石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眼神是涣散而迷茫的,仿佛隔着一层浓雾。它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聚焦,视线在叶逍遥和肖大师之间缓慢移动,最终定格在叶逍遥写满担忧和期待的脸上。
“小六……”叶逍遥的声音带着哽咽,轻轻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小爪子。
兔小六的爪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回应,却没什么力气。
但它眼中那熟悉的神采,如同被擦亮的宝石,正在一点点重新凝聚。它看着叶逍遥,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痛苦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某种新的东西?
叶逍遥说不清,只觉得小六的眼神似乎比受伤前更加通透,仿佛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某种内在的枷锁被打破了。
它尝试着动了动脑袋,想要蹭一蹭叶逍遥的手指,但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它显得十分吃力,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呜……”声,仿佛在说:“我没事了,别担心。”
这一刻,叶逍遥悬了三天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巨大的喜悦和酸楚涌上心头,让他眼圈发红。肖大师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本源受损,恢复需要时间,但只要意识清醒,就能慢慢调养过来。”肖大师检查了一下监测数据,各项指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接下来就是静养,补充营养,让它自行修复。”
兔小六的苏醒,如同给阴霾的安全屋注入了一缕阳光。虽然它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每次醒来,眼神都更加清明,能稍微舔食一些肖大师特制的、易于吸收的营养糊,甚至能对叶逍遥的抚摸和低语做出更明显的反应……比如轻轻摆动耳朵,或者用舌尖舔一下他的指尖。
这种缓慢但坚定的恢复,极大地安抚了叶逍遥焦灼的内心。
他也开始听从肖大师的安排,强迫自己休息、进食,恢复体力。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他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肖大师则更加忙碌。
他利用安全屋的设备,加紧破解那个“零号项目”档案,同时通过几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外界的风声。
几天后,肖大师带回了不容乐观的消息。
“风声很紧。”他脸色凝重地对叶逍遥说,“落星山的事件被压下去了,官方口径是‘罕见的山林地质气体喷发引发的意外’。但暗地里,‘基石会’的搜索网撒得更大了。我打听到,他们在黑市悬赏巨额花红,寻找任何关于‘银光生物’和‘能量异常者’的线索。另外,h市几个重要的交通枢纽和能量监测点,都出现了身份不明、但装备精良的便衣人员。”
他调出一些模糊的监控截图,虽然看不清正脸,但那些人身上那种训练有素的冷硬气质,与“收割者”小队如出一辙。
“牧羊人”显然没有放弃,反而加大了搜寻力度。
“我们在这里不能待太久。”肖大师下了结论,“等小六情况再稳定一些,我们必须转移。我已经在物色新的安全点。”
叶逍遥点了点头,心情沉重。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就在这时,叶逍遥那部经过肖大师特殊处理、主要用于接收肖大师信息的备用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却让叶逍遥瞳孔骤缩:
“叶同学,课题数据模拟遇到瓶颈,有些参数需要当面核对。明天下午两点,图书馆三楼东区阅览室,方便吗?……陈嘉然”
陈嘉然!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再次发来了见面邀请!是巧合?还是“基石会”新一轮的试探,甚至是……陷阱?
叶逍遥立刻将短信给肖大师看。
肖大师盯着那条短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控制台,沉吟良久。“时间点太巧了。我们刚给了他们一下重的,她就找上门。”他看向叶逍遥,“你怎么想?”
叶逍遥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权衡。逃避?只会让对方更加怀疑,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导致更直接的行动。面对?风险极大,但或许也是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对方,甚至可能获取信息的机会。
“我去。”叶逍遥做出了决定,眼神坚定,“躲不是办法。如果真是试探,一味回避反而显得心虚。如果是陷阱……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而且,也许能从她那里套出点东西。”
肖大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担忧。“太危险了。那个女娃不简单,她背后是整个‘基石会’。”
“我会小心的。”叶逍遥指了指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你远程支援我。如果有任何不对劲,我立刻撤离。”
肖大师知道这是目前最主动的选择,他重重拍了拍叶逍遥的肩膀:“好!那就去会会他们!记住,无论她问什么,表现要像一个有些天赋但涉世未深的学生,对你的‘直觉’含糊其辞,重点突出你对课题本身的兴趣。千万不要暴露小六和黑金谷的任何细节!我会在图书馆外围策应。”
计划已定,紧张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叶逍遥开始仔细准备第二天的“演出”,反复推敲可能出现的对话场景和应对策略。兔小六似乎也感应到了空气中的凝重,在沉睡中不安地动了动,叶逍遥轻轻抚摸着它,低声道:“别怕,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叶逍遥准时出现在了h大图书馆三楼东区阅览室。这里位置相对僻静,靠窗的位置阳光很好,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看书的学生。他选了个靠过道的位置坐下,看似随意地翻着一本专业书籍,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两点整,陈嘉然的身影出现在阅览室门口。她依旧是一身简约的连衣裙,背着书包,气质清冷。
她目光扫过阅览室,很快锁定了叶逍遥,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歉意的微笑,款款走来。
“叶同学,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在叶逍遥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厚厚的资料。
“没关系,陈同学,我也刚到。”叶逍遥也回以一个符合他“人设”的、略带拘谨的微笑。
一切看起来,就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学术讨论。但叶逍遥能感觉到,陈嘉然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深处,比以往多了一丝更加专注的审视。而她身上,似乎也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但不同于常人的能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下暗藏的漩涡。
暗流,在书香弥漫的阅览室下,悄然涌动。叶逍遥知道,这场看似平常的会面,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