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琰什么都想起来了,上一世和重生后的相遇,点点滴滴全都汇聚在一起。
所以,这一世在大名府遇到王晏时,王晏本对她处处防备、猜疑,却在玉尘找到她之后,态度突然有了变化。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说服了王晏,与他达成了同盟的共识,其实是因为他认出了她。
王晏凭着玉尘和她的言语、举动,就确定了她的身份,也只有他这般聪明的人,才能如此。
这个傻子!
在发现她对那桩事没有任何记忆之后,他居然就真的守口如瓶,没有透露一个字。
要不是林夫人与张娘子说起当年遇仙的经过,这些言语又传到她耳朵里,她还不会意识到这桩事有蹊跷。
她本想找机会向王晏问清楚,当年他在山中见到的女郎到底是谁,却没想到东家那边先动了手,她只好暂时先将这桩事放下。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也不必再问。
谢玉琰脑子无比的清明,不止将这一世想清楚了,前世种种也拨开云雾彻底在她面前展露了真容。
她入宫之后,王铮对她的照顾,师父、杨钦每一个都是王晏的人,他人不在了,却将这些人脉留给了她。
想到前世王晏过世,她曾前去王家吊唁,也只是看了棺木一眼,最终还是王铮让她帮忙抄写了一卷道经。
王晏若是不曾有托付的话语,王铮根本不必这样做。
借着她抄写道经在先,她出嫁的时候,王家还为她备了一份嫁妆。
谢玉琰没有继续回想,因为有太多的细节,让她心里发酸。
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并未从梦中醒来,所处之地格外熟悉,正是那片他们被困的山中。
不过这次谢玉琰没有担忧,她反而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既然梦到了从前,回到了这个地方,那就是冥冥之中另有安排。当年他们在这里分开,若她留在原地,是否能等到那个愿意折返找寻她的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谢玉琰格外的有耐心。
风从木叶中穿梭而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小时候被困的时候她只觉得害怕,现在却带着几分的期盼。
就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从林中似是传来一声猫叫。
谢玉琰立即起身看过去。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从林中蹿出,通身灰棕色相间的皮毛,那是她的玉尘,玉尘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发现了她之后,两道影子更快地向她靠近。
谢玉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幕似是迟了许久,久到错过了一辈子。
却又好像并不晚,因为他从未放弃过找寻她的踪迹。
虽然格外艰难,他最终还是实现了许给她的诺言。
王晏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沉着如他,眼睛中也满是犹疑的神情。
太在意就避免不了患得患失。
此时此刻的她定然与今生的谢玉琰容貌不同,他难免要确认一下,眼前的她到底是不是要找的那个她。
两个人视线交织,在最后一抹光亮即将退去之时,从彼此眼睛中,看到了他们来时的路,只不过就在他要继续深探的时候,她有意别开目光。
他等待了太久,她不准备让他先开口。
谢玉琰道:“郎君是来搭救我的吗?”
话音刚落,到了她脚边的阿狸,纵身一跃,扑入了她怀中。
她抱着阿狸站在他面前,与当年他们相遇时一般无二。
王晏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来带你出去。”
谢玉琰向王晏行礼:“那就多谢郎君了。”
她就要抬脚向前走去,不过却又故意一顿,看向王晏:“还没问过郎君名讳。”
王晏道:“王晏字鹤春,祖籍太原。”
谢玉琰颔首。
王晏抓住了机会:“娘子呢?”
“谢氏玉琰,祖籍开封。”
在听到她的话时,王晏露出欢喜的神情。
下一刻谢玉琰再看向他,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抹笑容:“乃王鹤春未过门的娘子。”
“郎君带我回家吧!”
……
王晏手一动,挣脱了梦境。他方才梦到了阿琰,而且是在他们初遇的山中。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想起来,从走出那山林之后,他多次在梦中又回到那个地方,而且每次都能遇到她,只不过他们总会相隔很远,每当他快要到她身边时,梦就会消散。
醒过来之后,他就会将梦到的一切都忘记。
在梦里,他们互相陪伴着长大。
许多时候遥遥相对,来不及说话,只能挥一挥手。
这次,他又找到了她,不同的是,他走到了她身边,他们还说了话。
她说,她叫谢玉琰,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阿琰。
王晏睁开眼睛,彻底清醒,向周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靠在她床边睡着了,阿狸也蜷缩在阿琰身边。
真的就是梦,可不知为何,他却还是觉得,那并非是一场虚幻。
“阿琰。”
王晏拉起谢玉琰的手,轻轻地唤她。
她晕厥之后,他这般唤过许多次,她却一直都没有回应。他有些后悔,应该将小时候发生的事告诉她,或许看在他等待了这么久的份儿上,她就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不知是不是上天垂怜,当王晏思量到这里时,他看到阿琰的眼皮微微一皱,睫毛跟着颤了颤。
“阿琰。”
王晏抓住这个机会,握紧了谢玉琰的手。
兴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又或者感觉到了他的碰触,谢玉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目光有瞬间的涣散,不过很快就凝聚在王晏脸上,她视线中的王晏早就没了往日的沉稳,眼眸中满是惊喜。
谢玉琰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很难发出声音。
“你先歇一歇,不急……”
王晏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谢玉琰道:“郎君,带我回家了吗?”
王晏眼睛就是一颤,他整个人怔愣在那里。
隐秘的过往,终于等到了可以宣之于口的人。
千百次的寻找和呼唤,终于等到了回音。
“阿琰,”王晏小心地确认,“你……你说的是……”
却又不等她回应,王晏倾身将她搂在了怀中,他想要克制住情绪,眼前却一片模糊,原来这就是情难自抑。
他的声音低沉,因为他需要吞咽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去掉那些酸涩,只给她听欢喜:“你说得对,我们回家了,从此之后,无论去哪里,我们都就会在一起,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