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头发一红一白的两位少女坐在燃烧的别墅前，一边闻着烤肉的香味，一边欣赏着冲天的火光以及两个正在凭空挨揍的小变态哀嚎的惨叫。
随手接过妮璐递来的烤串，白灵馨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你要问我的评价是什么？那我只能说你过去的做法怕不是动画片看多看傻了？】
【居然真以为光靠什么友情羁绊这种软绵绵的温度，就能融化一块冻了不知多久时间、如今不仅体积庞大，还加入了不少未知材料扩展了韧性的坚冰？】
【呵，哪怕是天真如陈灵馨都不会觉得这种做法能改变什么。】
【她最多就是认为你的做法扩充了第七区底层的多样性，比如增加了一群光靠做梦和放学后的课余生活，就自认为能拯救世界的傻逼学生……】
喂，你知道这一句话是骂了多少人吗？连自己的主人格都不放过？
要是别人敢这么说我肯定要打爆她的狗头。
但既然是老白你说的，嗯，我就只能留你一条狗命了。
妮璐双腿盘坐在地，委屈巴巴地撅起嘴，将原本要递给对方的烤肉又收了回来。
张嘴狠狠地咬了一口，接着弱弱地辩驳道：“不带这样的，我是来听建议不是来找骂的。”
“诚然我最开始的想法确实很理想化，但最初我想的也是给大家一个机会，又不是没做出什么努力……”
妮璐顿了顿，发现身边那双赤红的瞳孔，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自己手中本该送给她的食物。
看了看上面被咬出好几口的肉，妮璐犹豫了一下，试探地将其递给对方：“那个，我吃剩的你应该不介意吧？”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看见白灵馨突然张开嘴，嗷呜一下将肉全部吃了个精光，一边嚼着还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有下一次了，别忘了这是你请教的学费，给了我的你就不准收回去。】
“牛逼姐妹，你比我还霸道……”
妮璐干笑地说了一句，只是看着对方粉嫩的嘴唇透着一层淡淡的油光，那抹粉色不知为何在明亮的火光背景下也显得极为显眼。
本想调侃这是什么间接性接吻行为的她，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脚趾下意识地扣紧鞋底，指尖有些局促地揉捻着耳畔的红发。
最后少女感觉喉咙有些发干，猛灌了一杯果汁后舔着嘴说道：“好吧，老白你说的对，其实我当初是不知该从何下手才做出这样决定的。”
“但我也不想的啊，因为就算是请教老师，他们也只是建议我多看书，从书里寻找自己的答案，然后在实践中寻找真理，这……”
“说到底，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新人，想要满足三年工作经验的要求，那我不就只能先从最熟悉的方面下手了吗？”
拿起一串新的烤肉，直愣愣地盯着上面蒸腾的热气。
嗯，突然觉得这烤肉好香啊，应该说不愧是用老白的内衣烧出来的火候……呸呸呸，我他妈到底在想什么？
喉咙咕哝一下，最终胆怯的幼狮还是没敢咬下一口，再来一个间接性接吻的标记。
只是装作平静地递给白发少女享用，然后妮璐腆着脸，趁机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一边若无其事地紧贴白灵馨的肩膀，偷偷嗅着对方身上的芳香。
一边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像做贼一样小声问道：“再说我现在也意识到要改变了，这不是来求助你了吗？所以别挖苦我了，给我点建议吧老白。”
白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半眯着眼睛享受着烤肉的美味，淡定地说道：【其实该怎么做，答案很早就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了。】
【那就是借着月影称号的掩护，用最酷烈的手段对一切的污垢虫豸进行彻底的清洗，最终统合一切明里暗里的力量，成为第七区的实际掌权人。】
【直到让你的势力范围扩充到第七区的每一个角落，让你看不爽的黑暗再也没有任何滋生的空间。】
【将所有人的目标都集中在你身上，告诉他们想要继续无法无天，想要再次绑架底层人民达成什么利益的媾和，就必须先把你以及你的人全都杀干净……】
“啊？不是？老白你在说什么啊？这不就是……”
听着这番轻描淡写的描述，妮璐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卧槽，我只是想求问有没有一剂良药来调理身体。
你直接告诉我用电锯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开颅手术是吧？
这和让我叛乱有啥区别？真当我不敢在梦中杀人啊混蛋！
但对于她的不解，白发女孩只是平淡地解释道：【你这是把规则看得太重了，别说什么再差的秩序也比没秩序好。】
【在如今这种几乎处于末日后的世界里，本就该由强者来诠释和界定一些新的规则与秩序。】
【比如你在当初，完全就可以借助月影的合法性将整个第七区纳入统治范围。】
【别说什么月影没有这样的权利，我虽然对什么白帝的称号不感冒，但不也有一座城市挂在这个名下归我统治吗？】
听到这里，红发少女忍不住虚起双眼。
不是，这能一样吗？你什么贡献我什么贡献啊？
先不说过去的我无法抵抗污染，很难说能挑战整座城市。
就说现在的我，也没有将这么多月影全都打趴下的彪悍战绩……
曾经死不承认自己称号有水分的妮璐，这会开始不自信地在心里地给自己找漏了。
只是明面上她还结巴地辩驳：“可是这不是在肆意妄为吗？我这个月影再怎么说也是炎国对我的认可，我怎么能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
然而对此，白发少女的语气只是无起伏地嗤笑一声：【呵，就这，你还好意思将自己比喻成狮子？结果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头从小被人拴住的大象。】
丢雷楼某，都说好了别骂人啊……再这样下去别逼我真的哭给你看啊！
妮璐嘴角下撇，有些郁闷地低下头，接着就听见对方继续道：
【你也知道你是那些人类钦定的月影，但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最终选择的是你？】
【一些说法是上层想给第七区一种参与感，也有一些说法是看在你能力的份上希望你能被安抚……】
【但说到底，这种称谓难道是什么非常容易获得的荣誉吗？】
【你别看它明面上解释只是一种对精英异能者的褒奖，并没有所谓的高人一等的阶级属性……】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为什么晋升‘星耀’考验的是实力，而晋升月影考虑的却是你的为人以及对社会的累积贡献？】
【它的数量甚至还有着上限，旧的月影不死、不离开岛屿，就不会有新的异能者能够被授予这样的称号……哦，好像我是例外？算了别在意这个细节。】
【总之恶人没有条件成为月影，能够成为月影的也只会是官方心目中的‘好人’。】
【而如果有某些事情，连你们这群被官方钦定为‘好人’的角色都为之反感，那就说明这件事必然也对整个社会的共同价值观存在着挑战。】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你做出了什么非常极端的行为，也很容易被人理解为一种无奈之举并加以谅解。】
妮璐正在思考，妮璐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爆了，妮璐放弃了思考。
最终只是愣愣地看着白发的美少女侃侃而谈：
【什么叫规则，掌握最终暴力解释权的人就是规则，那所谓月影的称号送给你，本身就是一种给你动手的借口。】
【不然你觉得网上的那些人为什么会骂你？说你是走后门的关系户，说你是矮个子的孬种，说你是胸口平平无奇的水货，说你是无可救药的蠢蛋……】
“等等，他们真的有骂得这么过分？我怎么没印象呢？”
妮璐突然回过神来，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丫的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
而白灵馨也从善如流地改口：【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说到底，他们对你的不爽，不就是因为你空有月影的权利，最后却只是局限于小打小闹，不敢去把整个第七区的乱象掀个底朝天吗?】
“他们一群看热闹的当然说得容易。”妮璐叹了口气，有些食不知味地嚼着烤肉，“可是我在当初和阿馨打架时也说过了，第七区的许多人就是靠着那种复杂的组织所结成的根系生存的。”
“若是粗暴地将其铲开，先不说能不能杀干净，那么多人的生活受到影响……”
仿佛看见了邻居的奶奶为了求生而满脸悲苦的模样，每每想到这一幕，妮璐就觉得心疼不已。
然而这样的想法却换来白发少女一句：【所以我说你蠢，谁让你去关心这些旁枝细节了？】
【难道整个第七区的人口，从诞生之初就是靠黑帮救济搞出来的？是谁一直在给第七区提供免费的食物和饮用水？又是谁在给他们提供基础的医疗服务和教育？】
赤红的瞳孔望过来，从妮璐的视角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对方只是冰冷地说道：
【你是暴怒之刃，一把尽情释放怒火的钢刀，这样的称号就是官方最初赠与你的期望。】
【你不需要考虑什么有的没的，你只需要保持足够的愤怒就行了，用你那一拳足以打碎岛屿甚至是大陆架的力量，将所有的顽固阻碍统统全都粉碎就行了，至于你所顾虑的一切……】
【呵，你可是月影啊，任何对你行为正义性的质疑都是在打官方的脸，毕竟这样一来，要么是在质疑他们选人的标准，要么是在质疑这套称号制度的缺陷……】
【但不管怎样，因为月影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也只能是正义，只要你不是闲着没事把人杀着玩，官方都会帮你收拾干净擦好屁股。】
【受伤了就抢救，死了就举办追悼会，没有工作，那就先保证充足的食物饿不死人就行了。】
【之后哪怕你是将整个城市都打碎了，他们也能以工代赊，组织人民对城市进行重建，别忘了这方面他们是最擅长的……】
【只是很可惜，你显然错过了那个最好的机会，不过现在倒也为时不晚，只不过让城市腐烂至今的后果，就是有些人将不得不支付一些代价罢了……】
仿佛从对方语气中听出了嘲讽，红发少女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凑到对方的身前问道：
“白，我不是想怀疑你，可如果官方真有这样的意思的话，那为什么他们不说清楚呢？”
一向作风保守且重视秩序的官方，真的会隐含如此极端的暗示吗？
妮璐有理由怀疑，这些都是面前这位无法无天的白发少女编造出来的教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妖言惑众确实让她内心意动不已。
而白灵馨只是转过脸，猩红的眼眸静静望着眼前燃烧的篝火，说道：
【傻，如果这些事情你都想不明白，那就说明你既没有勇气和自信走出这一步，也没有足够的智慧与能力去应对事后毁灭一切的责任。】
【正如我所说的，阴暗的龌龊是杀不完的，想要杜绝黑帮或者任何其它乱七八糟的势力卷土重来，那就需要你和官方合作，一明一暗配合封堵一切的可能才行。】
【所以我建议，如果你真的有心想挽回什么，接下来第七区可能产生的骚乱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你提前联系第六区加急准备好食品生产工作，通知第三区准备好重建城市的资源和电气设备……】
【那么到时候，只要官方真的明白你的决心与暗示，那他们自然也会全面配合你疏散群众，甚至通知部分洗白好的黑帮等你去接受，作为你势力成员进行补充。】
【之后你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弄死一切你看不爽的东西，收集敌人留下的一切线索并尽可能破坏他们的布局，让夏绿蒂帮你完成部分人员的洗脑工作……】
【哦对了，还有那些奇怪的宗教组织，比如千眼邪神教什么的最好也要赶尽杀绝，我怀疑这些团体的出现并非是单纯的信仰问题……】
听着白灵馨若无其事的提醒。
仿佛想起了某个女人的身影，正在思考的妮璐顿时面色一暗，发泄般地咬了一口烤肉说道：
“那些邪教组织？千眼邪神？我明白了，之后我会留意他们，争取把那些幕后黑手全部送上西天。”
“还有白，你说得对，过去我实在太软弱，顾虑得太多，做事总是担心会坏了月影的名声，觉得自己一定要成为榜样不能对不起大家……”
“所以……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条道路能将一切掀翻了重来，那我为之一试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红发少女看着白灵馨如洋娃娃般精致的侧脸。
心中暗叹这个蛊惑人心的魔鬼长得是真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老白是学妹对吧？
她这种情况下与陈灵馨也是同岁吗？明明自己更为年长，却一直在受对方照顾……
这样不行啊，我作为学姐的尊严何在？以后得带她们去好玩的地方好好享受才行。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妮璐深吸了口气，有些忐忑地问道：
“只不过老白你的想法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太激进了，直接掌控整个第七区什么的，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还是太难啦。”
“所以我在想，那个，到时候能不能请你多帮我一下下，这样我也更有把握一点，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以后，我的权利与你共享怎么样？”
“整个第七区里，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还是你的东西，总之我相信以你的为人肯定是不会乱来的，是的，我相信你……”
不过对于红发少女小心翼翼的示好与信任，白灵馨却显得很平淡：
【别担心，以后陈灵馨会好好帮你的，如果真想报答我，那就在现实中帮我照顾好她就行了。】
虽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应该也算是答应吧？
只是说起来，老白还真是关心另一个孩子呢，真是羡慕……
妮璐歪着脑袋悄悄琢磨着，总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不对，我在酸个毛啊？她们明显是姐妹啊，这样的关心不是很正常吗？这说明老白这个人不像表面上那么无情啊！
而且她刚刚还夸我了对吧？什么一拳能够打碎岛屿甚至大陆的力量，什么我的正义性啊，官方认定的好人啊……
其，其实也没这么厉害啦，哈哈哈……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下移的视线便停留在白灵馨那双被火光染成橘红的大腿袜上。
数秒后，似乎察觉到白发女孩投来有些疑惑的目光。
妮璐抓了一下脸，佯作无事地站起来，拿起一根烤玉米咬了一口。
刹那间，被高温锁住的脆壳带着炭火炙烤的烟火气在在齿间爆开。
随即温润的汁水便裹挟着浓烈的甜香在舌尖如云絮般舒展开来。
有些惊喜这根玉米火候的恰到好处，然后女孩顿了顿，又坐回到白灵馨的身边，很自然地将玉米伸到对方的面前说道：
“这可不是学费，而是我发现这根玉米的味道很不错，所以想给你分享一下，不要误会了没有别的意思……”
咂吧了一下嘴，发现这样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于是她又接着问道：“哦对了老白，夏绿蒂那个变态白毛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图谋啊？她遇到你的事情都挺疯的……”
【你都说她是变态了，探究这种精神病的心理只会让你变得不幸。】
白灵馨毫无顾忌地咬了一大口玉米，一番咀嚼后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满意小璐子献上的忠诚。
而妮璐见状也是压抑着嘴角的喜悦，面色发热地就着玉米品尝，不忘吐槽道：“所以我一直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粉丝会粉这样的疯婆，以后你得注意躲着她点……嗯，这玉米真甜，你还要来一口吗？”
“对了，我们这样吃东西……陈灵馨她不会生气吧？她有洁癖吗？哦，不会是吧？那就好，那就好……”
听着远处燃烧的别墅里传来拳脚入肉的闷响。
两个少女一边分享食物，一边在相互吐槽对方中小声地谈天说地，聊着游戏。
最后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开心事，妮璐将头贴在白发少女的肩上，笑着说道：“哈哈，那说好了，我会在据点里等你，实不相瞒我家还蛮大的……”
“老大？”
“大姐？”
“妮璐老大？你又怎么了？快醒醒没事吧？这边有一只鸟好像有什么急事想要找你……”
随着一阵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刻的妮璐只觉得肩膀一阵摇晃，接着眼前的光影迅速褪去，最终只剩下夜晚有些孤寂的冰冷从天而降，稀稀落落地滴在头顶，告诉她什么叫现实。
也许是那次暴走失去身体的后遗症，也或许是手术时，精神力被白灵馨炸掉后残留的阵痛。
以至于如今的自己时不时就会陷入某种过去的回忆并沉溺其中，显然精神方面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项弱点。
妮璐心情有些复杂地揉着太阳穴，但莫名的，她似乎并不遗憾这样的感受？
只是听着身边的手下好奇地问道：“老大你又做了什么白日梦？我看你都流口水了。”
“老娘吃玉米呢！”有些迁怒地瞪着对方满脸无辜的表情，接着红发少女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喊我有什么事？不是说有人找我吗？”
“不是人老大，是一只鸟。”小太妹认真地纠正了一句，接着在妮璐满脸的问号中朝着天空挥手示意，“老大你看，是飞鸽传书，酷耶！”
正在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mayday！mayday！瓦塔西刹不住车了！下方注意不要避让，千万给小爷接好喽！”
所有人循声望去。
下一刻，他们就看见一只通体玄黄的鹦鹉正带着一份文件从天而降，如坠机般直直地砸在了妮璐的脸上。
“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