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刑侦总队大楼像座沉默的碉堡，玻璃幕墙在夜雨里映出细碎的霓虹，像极了徐麟瞳孔里尚未消散的二进制代码。他站在案情分析室门口，指腹摩挲着门把手，金属凉意顺着神经末梢爬进心脏——这是他第七次测试林小羽的惯用手。
会议桌被投影灯切割成明暗两半，林小羽坐在阴影里，警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追捕毒贩时，她替徐麟挡下的一刀。此刻她正低头整理案卷，指尖划过纸面的声响规律得近乎机械。
“小羽，把东侧监控录像递给我。”徐麟刻意将文件夹推向左肩外侧，塑料封皮在光滑的桌面滑出半道弧线。林小羽抬头的瞬间，台灯在她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右手却已稳稳扣住文件夹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
纸张翻动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徐麟盯着她无名指根部的茧——那是长期用左手持枪磨出的痕迹，此刻却因右手发力而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谢了。”他接过文件时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腕，体温正常，脉搏却快得异常，像台超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投影幕布亮起，车祸现场的血腥画面刺得人眯眼。林小羽忽然开口：“肇事车辆的GpS轨迹被篡改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她顿了顿，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出流畅的弧线，“2019年7月14日，正好是队长破获‘十字路口幽灵’案的次日。”
徐麟握笔的手悬在半空。那个日期太过精确，精确到像是刻在系统里的坐标。他记得那天暴雨倾盆，林小羽冒雨给他送伞，伞骨硌得肩膀生疼，却笑着说：“队长，你淋得像只落汤鸡。”而现在，她的语气像极了实验室里冰冷的数据分析员。
“去趟物证室吧。”散会后徐麟突然开口，公文包带勾住了林小羽的椅子，对方迅速侧身避开，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反应时间。监控画面里，昨夜23:17，林小羽的工牌刷开物证室门禁，在“城市阴影”大案的证物柜前停留37分钟。柜里存放着当年现场提取的血色符号拓片，还有那枚引发灵异现象的交通灯碎片。
“她触碰了第三层抽屉的物品。”技术组小王调出红外热成像，林小羽的指尖在虚拟地图上亮起红点，“这里存着的，是……队长你当年从交警队‘越权’接手的第一份刑侦卷宗。”
徐麟的后颈突然发麻。那份卷宗里夹着他穿越后写的第一篇案件分析，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句潦草得几乎撕裂纸面：“我不属于这里。”
dNA比对结果打印出来时，打印机突然卡纸。徐麟扯出纸张，看见“相似度99.99%”的字样被墨迹晕染成血红色。理论上，完美复制体的基因误差应小于0.05%，而林小羽的0.01%偏差，恰好是十年前实验室记录中“第3号实验体”的数据波动范围。
“队长？”林小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几何图案，“老队长说今晚要聚聚，他带了您最爱喝的二锅头。”她笑起来时梨涡浅现，与三个月前在医院醒来时一模一样——那时她刚做完脾脏切除手术，却还惦记着让同事给徐麟带盒饭。
徐麟猛地转身，撞翻了桌上的咖啡杯。深褐色液体在地面蜿蜒，竟与监控里林小羽昨夜行走的路线分毫不差。他想起她后颈的淡疤，那是入职时训练失误留下的，此刻却在壁灯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像极了实验室里数据体接口的反光。
“你左手受伤了？”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抖。林小羽瞳孔微缩，右手迅速推开他，力度大得能折断腕骨，却在即将触碰到要害时骤然收力——那是只有长期搭档才会有的肌肉记忆。
“最近换了枪型，右手适应一下。”她低头整理袖口，无名指根部的茧突然消失了。徐麟眨眨眼再看，那里只有光滑的皮肤，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忽明忽暗，血色光晕里，他看见林小羽走进监控盲区的瞬间，左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配枪——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手势。
午夜的物证室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徐麟用镊子夹起林小羽触碰过的符号拓片，紫外线灯照过的瞬间，纸页边缘浮现出细小的荧光文字：“x-03已激活，清除程序倒计时：48:00:00。”他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铁柜，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夹杂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响，与十年前实验室地下传来的声音分毫不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队长发来的消息：“来天台，看场雨。”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徐麟按住电梯按键的手突然停顿——楼层按钮上的指示灯正以二进制规律明灭，组成一串熟悉的Ip地址。那是昨天服务器崩溃前，他在血色代码里捕捉到的数字组合。
天台铁门吱呀作响时，老队长正在擦拭配枪。那是把退役的六四式，枪柄刻着模糊的“1995”字样。“当年你在交警队追的第一个偷车贼，”老人头也不抬，“其实是系统投放的测试变量。你的每一次‘越界’，都在数据库里激起千层浪。”
徐麟按住腰间的枪套，指尖触到金属表面的齿状凸起——那是今早才发现的新纹路，与林小羽后颈的芯片接口完全吻合。远处的交通灯突然全红，雨幕中传来电子合成的报时声：“警告，发现异常变量，启动清除程序。”
老队长突然转身，枪口对准徐麟眉心：“知道为什么选左手吗？左脑控制逻辑，右脑控制情感。他们给x-03植入的，是你2015年车祸身亡的记忆——那场本该夺走你父亲生命的车祸，被你‘越界’改写了。”
雨水顺着枪管滑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血泊。徐麟想起林小羽归队时袖口的消毒水味，那是实验室特有的气味，与穿越当天急救室的气息重叠。他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雨水的咸涩：“所以现在，系统要清除的不是变量，是会产生情感的右脑？”
老队长的手指突然颤抖，枪身垂落至胸口：“她今早来找我，说每次看到你查案时的眼神，这里……”他捶了捶心脏位置，“会疼。数据体不该有痛觉，可她昨晚在电子厂，对着你的档案哭了整夜。”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却在即将抵达时戛然而止。徐麟摸出林小羽遗落的怀表，内侧刻着的日期突然渗出荧光，变成“06:07:1995——14:23:2025”。那是他穿越的起始时间，与此刻的毫秒不差。
“她碰过的符号拓片，”徐麟掏出证物袋，里面的纸片正在泛出数据流特有的蓝光，“其实是系统后门的钥匙。而我们的‘左手谜题’，不过是她在提醒我——”他突然扯开老队长的衣领，对方锁骨下方，赫然印着与林小羽相同的齿轮状胎记。
“第48次轮回的清除程序，”徐麟后退半步，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需要同时销毁实验体和守护者。对吧，x-02？”
老队长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既是惊讶，又是释然。雨滴在两人之间的空隙悬停，像极了实验室里停滞的数据流。远处的交通灯开始倒数，而林小羽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电流杂音：“队长，这次换我越界了——现实世界的雨，其实是没有声音的。”
怀表在掌心发烫，徐麟看见表盖内侧渐渐浮现出新的字迹：“当你学会用左手开枪时，齿轮就已经开始倒转了。”雨声突然消失，整个城市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他的心跳声，像极了十年前急救室里逐渐平缓的心电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