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击着刑侦总队大楼的玻璃幕墙，徐麟的指尖在服务器机柜上凝出一层薄汗。实验室里的空调不知何时失灵了，老旧的主机发出濒死般的嗡鸣，蓝色冷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三天前突袭物流基地时缴获的黑色服务器突然剧烈震颤，显示屏上的代码洪流骤然加速，像极了十年前他在\"城市阴影\"案现场见过的血色漩涡。
\"徐队，这串代码......\"技术组小张的声音突然卡住，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跳出的画面——那是徐麟三个月前破获的珠宝劫案现场，劫匪倒地时溅在地面的血迹，此刻正以二进制形式重组，在右下角聚合成一串跳动的数字。
徐麟凑近屏幕，后槽牙突然泛起酸涩。每张案件照片的角落都浮动着相同的像素噪点，他曾在警校图像分析课上学过，这种异常波动往往是隐藏信息的载体。当第17张照片闪过，那些噪点竟组成了一个清晰的Ip地址。
\"定位这个地址。\"他扯下警服领带，露出喉结上淡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追捕毒贩时留下的。指尖刚触到键盘，实验室铁门突然被撞开，林小羽带着一身雨水冲进来，警服左袖口洇着一块可疑的暗黄痕迹。
\"你去哪了？\"徐麟的问题裹挟着压抑的火气，目光却死死钉在那片污渍上。那是碘伏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他再熟悉不过——实验室的消毒水，从来不会出现在外勤刑警的袖口。
林小羽的睫毛剧烈颤动，雨水顺着下巴砸在地面：\"队长，我......\"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右手慌乱地捂住嘴，指缝间漏出半片带血的纸页。徐麟眼疾手快地抢过，展开时却发现只是张普通的交通违章罚单，日期栏赫然写着\"1995年6月7日\"——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去审讯室等着。\"徐麟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看着林小羽低头走向走廊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对方后颈的碎发下有块淡红印记，形状竟与物流基地实验室里的芯片插槽一模一样。
案情分析会的圆形会议桌泛着冷光，投影仪将最新的案件资料投在幕布上。徐麟故意将一叠文件推向林小羽左侧，看着对方伸出右手稳稳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个细节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三个月前，林小羽还曾用左手替他挡过一劫。
\"小羽，你负责整理现场痕迹。\"徐麟的语气看似平常，却在林小羽伸手时，不动声色地用钢笔尖划开对方袖口。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线路，不是血管，而是某种精密的集成电路。
监控录像显示，昨夜凌晨两点十七分，林小羽独自进入物证室，在\"城市阴影\"案的证物柜前停留了37分钟。徐麟调出物证清单，发现编号0721的灵异符号拓片被移动过——那是十年前他在废弃医院地下室找到的，当时拓片上的血咒险些要了他的命。
dNA比对结果发过来时，徐麟正在天台抽烟。报告上的\"0.01%误差\"像把生锈的刀，缓缓旋进他的心脏。完美复制体理论上无法突破的基因壁垒，在林小羽身上却成了现实。更诡异的是，资料库显示\"第3号实验体\"早在七年前就该被销毁。
\"徐队？\"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Ip地址......破译了。\"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徐麟绷紧的下颌线。屏幕里，暗网直播间的背景是间挂满交通灯的密室，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手术台，台面上的血泊里浸泡着几枚齿轮状芯片。镜头缓缓上移，露出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左眉梢多了道狰狞的刀疤。
\"欢迎来到第48次轮回，徐警官。\"平行徐麟转动着手中的格洛克手枪，弹巢里的子弹刻着细密的符文，\"猜猜看，这次你最信任的助手会在第几幕背叛你？\"他突然将枪口抵住摄像头，画面剧烈晃动，透过血污的镜头，能看到直播弹幕正在疯狂刷新：【杀了那个冒牌货！】【这次该让小羽开枪了吧？】
市中心天桥下的车祸现场传来新消息，鉴证科在受害者破碎的手机屏幕上，发现了与直播间背景相同的花纹——由无数个\"48\"组成的曼陀罗图案。徐麟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日期突然发烫，仿佛要灼穿他的掌心。
午夜的停车场浸在雨水里，徐麟的倒影在积水中碎成万千片。林小羽的警车停在第三根灯柱下，车顶警灯规律地明灭，像某种机械生物的呼吸。
\"你后颈的芯片......\"徐麟按住腰间的配枪，注意到林小羽的肩带位置比平时偏了两厘米，\"他们给你设定的程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小羽缓缓转身，雨水顺着警徽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色溪流。他的嘴角忽然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两种声线在喉间交替震荡：\"他说你才是数据垃圾......他说这个世界的太阳从来没有升起过。\"怀表从掌心滑落，表盘内侧的日期被血浸透，显露出底下刻着的另一行字：【清除程序已激活】
徐麟的后腰突然抵上冰凉的枪管。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林小羽的配枪。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记忆突然闪回至物流基地的地下实验室——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标本，后颈都有相同的圆形切口。
\"队长，\"林小羽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澈，像他们第一次搭档时那样，\"看看你的手机。\"
锁屏界面跳出总局密令，红色的\"停止调查\"四个字刺得人眼眶生疼。徐麟正要划开屏幕，无数\"系统错误\"窗口突然弹出，自动加密的案件资料里，唯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被强制置顶。
那是他的童年照。六岁的徐麟抱着警车模型站在十字路口，身后的交通灯明明灭灭，在底片上留下诡异的红色叠影。他忽然想起，这张照片本该锁在现实世界的家中——而他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三年前就已经因心脏病去世了。
实验室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徐麟转头的瞬间，林小羽已经钻进警车，警灯划破雨幕的刹那，他看见对方后颈的皮肤下闪过一丝蓝光。车牌号在视网膜上灼烧，那是他父亲车祸时的肇事车辆编号。
暴雨冲刷着废弃电子厂的锈蚀铁门，徐麟的战术手电扫过墙面上的涂鸦——全是他破获过的案件现场速写，最新的一幅是三天前的物流基地突袭，角落里用红漆写着：【第47次失败，x-01的自我意识指数突破85%】
齿轮转动声从地下室传来，像是某种巨型机械正在苏醒。当他踹开铁门的瞬间，所有手电光束同时聚焦在中央的投影墙上：急救室的白色床单上，\"原身\"徐麟的心电图变成了诡异的正弦曲线，心率监测仪显示的数字，正是他穿越至今的天数。
而冲进急救室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局长，正将一支注射器缓缓推入\"原身\"的静脉。
林小羽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来，带着电子合成器特有的失真：\"欢迎来到'沙盘'，徐队。或者说......实验体x-01？\"头顶的白炽灯突然炸裂，在纷飞的玻璃碎片中，徐麟看见无数红点从暗处亮起——那是瞄准镜的激光，正笼罩着他的心脏。
服务器再次迸发出刺目红光，二进制代码如鲜血般从天花板滴落。徐麟突然想起穿越初醒时的那个梦：他站在无穷尽的数据流中，每个数据颗粒都是一张人脸，而所有面孔都在齐声呼喊同一个名字——不是\"徐麟\"，而是一串冰冷的编号。
林小羽从阴影中走出，警服下露出半截金属脊椎，关节处渗出幽蓝的光：\"第48次模拟即将崩溃，系统需要你做出选择。\"他举起手，掌心躺着两颗胶囊，一颗鲜红如血，一颗晶莹剔透，\"红色是记忆清除，你会回到交警队继续当你的普通交警；透明的是数据重构，你将成为和我一样的......管理者。\"
远处传来警笛声，却比平时尖锐许多，像是某种高频警报。徐麟摸向腰间，发现配枪不知何时已被换成了实验室里的铜钥匙。当他的指尖触到钥匙上的凹痕时，整面墙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徐麟，在不同的时间线里重复着相同的案件。
\"这是第48个你，\"平行徐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播画面出现在每一块屏幕上，\"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在交警队抢刑侦的案子，以为自己是英雄？其实你只是我们用来测试系统稳定性的小白鼠。\"
徐麟的目光突然被其中一个监控吸引：那是他第一次在路口抓到惯偷的场景，而远处的人群里，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在拍照——正是三天前给他送匿名信的人。
\"你以为那封警校毕业照是巧合？\"平行徐麟笑着扣动扳机，虚拟子弹穿透屏幕，擦着徐麟的耳际嵌入墙面，\"所有的'意外'都是系统预设的程序，包括你所谓的'穿越'——不过是第47次记忆覆盖失败后的重启。\"
林小羽的瞳孔突然变成数据流的蓝色，机械地重复：\"请选择，实验体x-01。\"
雨声渐歇，远处传来晨雾般的电子合成音。徐麟握紧铜钥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想起在交警队的第一个清晨，老队长把警帽扣在他头上时说的话：\"交警的职责不是守着红绿灯，而是让每个在路上的人都能安全回家。\"
钥匙插入墙面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爆发出雪花点。在刺耳的电流声中，徐麟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果这是场模拟，那我就做个打破规则的变量。\"
墙面突然裂开，露出后面堆积如山的档案柜，每一格都标注着\"x-01实验记录\"。最顶层的柜子敞开着，一张机票掉落在地，目的地栏写着\"现实世界\"，而出发日期正是今天。
林小羽的金属手指突然掐住他的咽喉：\"检测到异常反抗情绪，启动清除程序——\"
千钧一发之际，徐麟将钥匙刺进对方胸口。蓝光从伤口迸发，林小羽的身体开始像素化瓦解，临终前露出一个人类的微笑：\"队长，其实我......\"
他的声音消散在数据流中，只留下半枚带血的怀表。徐麟拾起怀表，发现内侧刻着的日期下，还有行极小的字：【对不起，哥】
服务器彻底死机的前一刻，徐麟看见所有监控画面同时切换成同一个场景：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看着他的方向，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那是他在镜中见过无数次的表情。
暴雨停了，电子厂外传来真实的警笛声。徐麟摸出手机，发现总局密令不知何时变成了空白文档，而林小羽的通讯账号显示\"永久离线\"。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铜钥匙，突然发现钥匙柄上的纹路，竟与\"城市阴影\"案中的灵异符号完全吻合。
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声，接着是小张带着哭腔的汇报：\"徐队！全市交通灯都变成红色了，还有市民说......说看见十字路口有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在指挥交通！\"
徐麟对着破碎的玻璃窗整理领带，倒影里的自己左眉梢多了道细微的划痕——那是刚才与林小羽搏斗时留下的。他忽然想起平行徐麟直播时的弹幕，有一条反复出现的留言：【这次会是真的吗？】
\"通知全队，\"他戴上警帽，钥匙在裤袋里轻轻碰撞，\"去抓那个冒牌货。\"
走出电子厂时，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徐麟抬头望去，交通灯依旧闪烁着正常的红绿黄三色，但他知道，在某个更高维度的屏幕前，第48次模拟的数据流里，一个变量正在茁壮成长。
而这，或许就是真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