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站在谢府门前,星夜兼程的旅途让他的身躯略显疲惫,但那张面庞却依旧如星辰般俊朗,嘴角挂着一副不羁的笑容。
谢雨轩与庄樱最先赶来,两人眉目含情,念念地望着顾冲,所有想说的话儿,都含在这一声轻唤之中。
“公子……”
顾冲轻轻挑着眉毛,“樱儿,雨轩,我回来了。”
两人瞬间红了眼眶,这连日来的担心与思念,都在这一刻融入了泪水之中。
碧迎静立在顾冲身后,怯怯地看着眼前两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自惭形秽之感。
“碧迎,这是庄樱,这位是谢雨轩,日后你们姐妹相称便是。”
顾冲为其引荐,笑道:“碧迎是我在宫中侍女,这次我离宫将她带了回来。”
碧迎上前施礼:“婢女碧迎,见过两位姐姐。”
庄樱急忙扶起碧迎,眼中满是喜爱:“妹妹不必客气,如今不在宫中,又何来主仆之分。”
谢雨轩也道:“是了,碧迎妹妹,公子这一路幸有你照顾,多有辛苦。”
碧迎含羞低首,回道:“没有,多是公子照顾与我。”
“行了,这日后时间长着呢,你们还是慢慢再续吧。”
顾冲喊着下人将车上木箱抬进府内,又将宋老爹请进府中歇息。这会儿功夫,府中更多的人得到消息,纷纷赶来门前。
谢峒与顾震业在前,顾家两兄弟紧随其后,云娘在勾小倩陪伴下也来到了前院。
顾冲一一见礼,来到云娘面前,笑着道:“娘,我回来了。”
云娘眼中满是爱怜,泪眼婆娑,连连点头道:“好,冲儿回来就好。”
谢峒大笑道:“顾公子归来乃是喜事,大家理应高兴才对。来人,快些杀鸡宰羊,备宴为顾公子接风洗尘……”
宴席中顾冲讲述了如今天下局势,京师已然安定,顾家父子择日可重回京师,继续经营生意。
顾震业凝望顾冲,问道:“冲儿,你不回京师吗?”
顾冲轻轻摇头:“如今我已离宫,我娘喜欢江南水乡,我便留在这里安家。”
谢峒点头道:“也好,待你与轩儿成婚后,我这家业便交由你经营……”
“员外,我并非此意。”
顾冲谦沉凝道:“我自有盘算,只是现下时机未到,先且不谈。”
“不错,今日只为你接风洗尘,余下之事改日再议。”
众人一起举杯,同饮杯中之酒。
太阳渐渐西沉,没有了白日里那令人燥热难耐的阳光,庭院也随之变得异常凉爽。随着夜幕的降临,整个庭院都被一层淡淡的月色所笼罩,显得格外宁静而祥和。
花园亭内,顾冲正与她们商议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幽州景色秀美,气候宜人,家父久居此处,极具人脉,公子何不留在幽州?”
顾冲沉凝道:“正因如此,我才不宜留在此处,否则岂不遭人非议,被视作攀附权贵之徒。”
谢雨轩弯眉微蹙,不解问道:“公子何来此说?家父膝下无子,这偌大的家业总是要有人继承。”
“那是未来之事,现今我尚年轻,理当成就一番事业。”
庄樱轻轻颔首以示赞同,勾小倩道:“那不如就去益州吧。”
顾冲缓缓摇头:“益州多山,气候多有寒凉,且交通更是不便,恐怕我娘不适。”
“公子,我知有一处,只是那里偏幽,不似城内这般繁华。”
庄樱忽然开口说道,顾冲侧头凝问:“何处?“
“此地名为秀岩,乃是兴州玉清郡下的一个县城,我与家父曾去过一次,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甚好,就是要寻一处清幽之地,方可长居。”沉思片刻后,顾冲似是下定了决心:“明日我便去秀岩,若是中意,便安家于此。”
“明日?”
众女惊诧道:“公子刚刚归来,为何这样急?”
“你们不知,此次离京我并未向任何人说起。宁王若寻不见我,定然会追查而来。届时,若召我回京我岂能不从?所以早些离去方为上策。”
庄樱眉头紧蹙,面露忧色地说道:“公子,这岂是长久之计?宁王今日寻不到你,他日定还会派遣更多的人前来寻找,你又能躲藏几日呢?”
顾冲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轻声说道:“哈哈,你不必担忧,我只需躲过这几个月便好。”
庄樱闻言,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公子此话何意?”
顾冲沉声道:“据我判断,宁王定会在三个月之内登基称帝,称帝后自然要封官赐爵,只要在此之前他找不到我即可。”
谢雨轩好像明白了,幽声问道:“公子可是不想做官吗?”
顾冲凝重地点头:“不错,伴君如伴虎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我懒散惯了,别说那些没完没了的朝事,就是每日早起上朝,想想都使人头痛。”
庄樱“噗嗤”笑了出来,掩嘴道:“公子这话倒是不假,无官一身轻,这样你便可以睡到午时了。”
顾冲哈哈大笑,用手指指点着庄樱:“还是樱儿知我。”
勾小倩也随之点头:“当官有什么好?哪有百姓自由,既然你已定下,那明日我陪着你去秀岩。”
“我也去……”
“我也去!”
庄樱与谢雨轩生怕落下自己,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碧迎动了动嘴唇,本想也跟着要去,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得忍了下来。
顾冲啧嘴道:“樱儿随我去就好,你们都跟着干嘛?”
“你们两人皆不会武功,一路上总要有人保护你们。”勾小倩微扬下颚,这是她唯一的优势,她显得很是自信。
顾冲却摆手道:“江南又不是北方,哪有那么多坏人,无需保护。”
勾小倩见顾冲如此果断地拒绝了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失落,刚刚的自信也随之减弱。
她的语气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道:“可是,凡事都要考虑得周全一些吧……”
庄樱看出勾小倩的心思,在一旁为她说起了好话:“公子,就让倩儿去吧,有她在总是要安全很多。”
顾冲见庄樱为其说情,便点头道:“好吧,那雨轩与碧迎就留在家中,陪护我娘,等候消息。”
谢雨轩微微撅起嘴唇,心中虽有不愿,可又不敢违背顾冲之意,只得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日晨,谢府后门。
“公子早去早回,一路保重……”
在谢雨轩那充满不舍的目光凝视下,那辆马车缓缓地启动了。车轮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是在回应她内心的留恋。
谢雨轩静静地立于原地,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她的身形在晨曦的映照下愈发显得孤寂,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马车紧赶慢赶行了三日,穿过兴州城继续向南又走出去三十余里,一座古城远远进入视线之中。
“公子,前方便是秀岩。”
庄樱在马车上指给顾冲,顾冲只一眼便相中了这里。
城外不远处几座青山如黛,连绵起伏,恰似写意的水墨画,浓淡相宜。一条小河蜿蜒其间,如同一条灵动的丝带,在大地上轻盈地舞动。河畔的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垂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流轻轻摇曳,仿佛是少女的青丝在水中飘荡。
远处,偶尔可见一叶扁舟在河面上缓缓划过,渔夫悠然自得地划着桨,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山、小河和古城之上……
此时的古城,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韵味。
“太美了,此处正是我梦寐以求之地。”
顾冲被眼前美景所吸引,情不自禁从内心深处发出赞叹。
庄樱浅笑道:“公子尚未入城,若是去了城内,怕是会更加喜欢呢。”
“好,我们快快入城。”
这座小城初看之下,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仿佛它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脚下的石板路被岁月磨砺得光滑而温润,每一步踩上去,都像是踏在历史的纹理之上,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厚重。
街道两旁的建筑古旧而错落有致,它们的飞檐斗拱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更显得古朴庄重。那些精美的雕花窗棂,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让人不禁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古镇,犹如一位优雅的江南女子,将兴州的水系与幽州的桥梁巧妙地汇集于一身。城内路路临水,道道为桥,可谓小桥流水人家,美不胜收,令人陶醉其中。
顾冲徜徉在小城古街之上,聆听着路边小贩的吆喝声,欣赏着一座座古香古色的临街建筑,感受着小城之中的烟火气息,那颗憧憬的心,就如同河中的篷布船儿摇过一般,荡起阵阵涟漪。
“这里太美了,若能安家在此,娶妻生子,此生还有何求?”
顾冲的一句话说得庄樱与勾小倩面红心慌,两人悄悄对视,各自垂首。
“就这里了,咱们先去找个客栈,再夜逛秀岩。”
两女各自点头,一切听从顾冲安排。
三人找到客栈安顿下来,休息片刻后趁着日头还未落下,便又来到了城中。
一间酒楼内人声鼎沸,食客们欢声笑语,杯盏交错,好不热闹。
顾冲身着一袭青衫,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他身后紧跟着庄樱,身穿粉色长裙,端庄俊美,面若桃花;勾小倩则着一身黑色衣裳,身姿婀娜,清丽脱俗。三人一同踏进酒楼,瞬间吸引了众多食客的目光。
伙计急忙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客官,里面请。”
顾冲微微点头:“三位,有劳了。”
“客官,请随小的来。”
伙计将顾冲三人引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前,这里光线略显幽暗,也正因如此,这里比起外面也安静了许多。
“客官,几位吃点什么?”
顾冲将目光望向庄樱与勾小倩,询问道:“你们喜欢吃些什么?”
庄樱轻声道:“公子做主即可。”
勾小倩也是摇头,顾冲便对伙计道:“那就随意来四个拿手菜即可,两荤两素。”
伙计走后,三人等待之际,听到旁边桌上两人正在闲聊,其中一人说道:“我听说前几日城东墙忽然塌了一处,可是真得?”
另一人道:“不错,我昨日还去看了呢,那城墙倒塌将城墙边上几户人家房屋损毁,好在没有伤到人。”
“这城墙怎会塌陷?真是奇怪。”
“这城墙本就是夯土堆砌,加之时间久远,咱们这里雨水充沛,长久冲刷又怎能不倒?”
“唉!这可如何是好?”
顾冲在一旁听到,微微皱起眉头,似有所思。
很快四个菜便上来,顾冲也就不再去想,大口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三人从酒楼出来,沿着河边蜿蜒小路在城内逛了一圈,眼见天色已晚,各家临街店铺也关店歇业,便返回了客栈之中。
第二日,三人再次闲逛城内,打听着可有房屋售卖。
城内倒是有几处闲置房屋,只是面积狭小,不甚满意。只有一处略大一些,却也只有两个进院,较之顾冲所想,相去甚远。
不觉中三人来到了城东处,那处城墙倒塌的豁口也映入眼中。
城墙高不过十五丈左右,而坍塌的豁口却足有二十余丈,两侧的夯土显然已经松软,随时都有继续坍塌的可能。
城墙边肃立着二十余名百姓,或笔直站立,或沉稳蹲坐,或长吁短叹,或眉头紧皱,或低声啜泣。
这时,一顶官轿从不远处过来,轿边跟随着几名衙役。
官轿落下,从轿内走出一人,穿着九品官服,年约五旬,面色白润,嘴边蓄着八字胡,一双眼睛不大,面上带着些许厌烦之色。
百姓见状急忙围了过去。
“大人来了……”
“县令大人啊,我们房屋被城墙砸坏,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大人……”
“都嚷嚷什么,肃静!”
那县令喝道:“这城墙倒塌乃是天灾,天灾不可避,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还是各自寻找住处去吧。”
“大人,你叫我们去哪里寻找住处啊?我们也只有这一间房屋。”
“那本官可管不得,总不能让本官自掏腰包为你们修缮房屋吧……”
顾冲一听这话心中来气,忍不住插嘴道:“这百姓房屋损毁乃是城墙倒塌所致,官家却不管不问,岂有此理!”
县令闻声望来,眼中充满了愤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