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煜伸手端过那碗面,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碗,心里微微一动。
他把碗凑近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亮映在面上——
煎蛋金黄,牛肉酱红,香菜翠绿,和很多年前穆小吉做的那碗一模一样。
记忆像被这碗面勾了线,一下子拉回刚从洛杉矶回国的那天。
那时沈柔对他满是敌意,总觉得他会耽误穆小吉的前途。
那天他刚把行李搬进卧室,沈柔就跟了进来,语气沉沉地警告:
“小吉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前途一片光明,你别不清不楚的整天老跟着他,给人误会了,
让人背地里指指点点戳他脊梁骨。”沈柔说罢 还不忘离开时,重重撞了他一下。
他当时没说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到了晚上,穆小吉端着这么一碗面进来,热气腾腾的,驱散了满室的沉闷。
他饿了一天,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穆小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嘴里塞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小吉,跟你说个事儿呗。”
穆小吉挑眉,带着点不耐烦夹杂着宠溺:“又动什么歪心思?”
江程煜咽下嘴里的面,放轻了声音:“小吉,你先答应我,听完不生气。”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穆小吉坐在茶几上,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坐在地上,正吃面的江程煜头上。
江程煜攥紧了筷子,低声道:“我们已经回国了,其实那个关系……已经无效了。我住在这里,不太合适……”
“谁说无效的?”穆小吉猛地站起来,手杖在地板上墩出刺耳的声响,
眼里瞬间燃起怒火,“小魔兽,是不是我妈晚上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江程煜急忙摆手,“你答应我不生气的。”
穆小吉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指尖却在微微发颤:“你想怎么样?借这个由头,跟我划清界限?”
“不是,我只是想搬出去自己住。”江程煜的声音急切且怯懦。
“你要离开我?”穆小吉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死死盯着他,像是怕一眨眼,眼前人就会消失。
“不是……小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江程煜急得皱眉,“我只是自己住而已,又不是不联系了……”
话没说完,穆小吉“砰”地一声摔门而去,震得窗棂都在响。
那天夜里,江程煜睁着眼睛到天亮。天刚蒙蒙亮时,他轻手轻脚走进对面穆小吉的卧室,
看了一眼熟睡中还蹙着眉的人,拿起自己的行李箱,终究还是不告而别。
笔记本屏幕的光映在江程煜脸上,他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送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漫开来,带着点烫,也带着点说不清的涩。
他慢慢吃着,没再抬头,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一碗面见了底,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胃里暖烘烘的,
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更满了,又胀又酸。
江程煜放下碗,指尖在桌面上摩挲着,那里还留着碗底的余温。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移了位置,刚好照在书桌一角——
那里放着个小小的相框,是江朔小时候的照片,肉嘟嘟的小脸贴在他脸上,笑得没心没肺。
他伸手拿起相框,指腹轻轻划过照片里自己的脸,
那时候眉眼间还有少年气,不像现在,被工地上的风吹日晒磨得只剩疲惫与沧桑。
他想起穆小吉刚才的话,“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就算你选择离开我,你也该活的好好的啊!”
还有那句带着哽咽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伸手摸着自己清瘦的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
目光盯着照片里的江朔,正搂着他的脖子,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
那股子灿烂劲儿像春日里最暖的光,直直照进他心里积着的那些阴霾。
那时候的小家伙,总追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小爹爹”,奶声奶气的,
却能把他这辈子的烦恼和疲惫都融成一汪温水。
下午回到金匠湾别墅,刚走到客厅门口,就见江朔和周雪抱着小白马圣雪,
俩孩子笑得露出洁白的贝齿,眼里的光干净得像洗过的天空。
可当江朔的目光撞上他的身影时,那点纯真忽然掺了些复杂的东西——
不再是从前那个追着他跑、走哪儿跟哪儿的小跟屁虫了。
也不是离开他臂弯就没有安全感的小屁孩儿,更多的时候,是敢于承担一切的小大人。
如果自己在沉睡中没醒的话,如今梓东国际的掌舵人,就应该是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