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血莲惑心,守墓残魂
噬魂妖风散去,沉魂之地重归死寂,只余下荆澈粗重的喘息。他半跪于地,左臂玄棺刺青幽光流转,传来饱食后的慵懒与更深沉的灼热。
“嘿嘿,小子,你这‘棺材板’倒是牙口好。”老鬼幽绿的鬼火闪烁,语气复杂,“经此一遭,前面那东西,怕是感应更清楚了。”
荆澈默然。无需刻意感应,左臂刺青已传来近乎灼烫的牵引,指向不远处一片异常浓郁的黑暗。他强压体内翻腾的冰冷力量与灵魂的饱胀感,撑起身子,蹒跚前行。
仅行百余步,地势豁然凹陷,形成一座巨大的天坑。天坑中央,不见泥土,唯有一片浓稠如墨、缓缓旋转的黑暗池沼。池沼中心,一株植物静静绽放。
其茎如血玉,剔透而诡谲。叶片狭长,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光。顶端,一朵莲花灼灼怒放,花瓣并非寻常颜色,而是最纯粹、最深邃的暗红,仿佛由凝固的血液与极致浓缩的阴煞之气凝聚而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机与死寂交织的波动。
幽冥血莲!
在血莲之旁,一株高约三尺、通体呈温润灰白色的小树静静伫立,枝叶无风自动,散发出安抚灵魂的柔和气息——正是养魂木!
然而,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正从池沼深处弥漫开来。那威压并非源自某具骸骨,而是来自一具被无数缠绕着暗金符文的黑色锁链贯穿四肢、躯干,死死禁锢在池底的身影!
锁链另一端,深深钉入池沼周围的虚空,引动整个沉魂之地的阴煞之气,形成一座天然的封印大阵。
“这是……守墓人?!”荆澈心中骇然。那身影的甲胄制式,与陵墓前那位守墓人一般无二,只是更加残破,气息虽极度衰弱,本质却同源。
“不,是‘失败者’。”老鬼沙哑纠正,幽绿鬼火带着一丝嘲弄,“妄图掌控血莲,反被其力侵蚀心神,触犯禁忌,才被本体封印于此,成了守护此地……或者说,看守血莲的囚徒。”
仿佛印证老鬼之言,那被缚的守墓人残魂猛地抬头,头盔下亮起两点狂暴的血光!他发出无声的咆哮,挣扎着引动池沼之力,整个黑暗池沼顿时沸腾!
咕嘟咕嘟——
粘稠的黑暗液体翻滚,凝聚成数十条遍布吸盘、散发着吞噬之意的黑暗触手,如同闻到血腥的蚂蟥,铺天盖地朝荆澈抽打、缠绕而来!每一击都蕴含着撕裂神魂、污秽法宝的恐怖力量。
“小心了,小子!这玩意儿可比刚才的风难啃!”老鬼怪叫一声,化作一道灰影遁开,显然不打算硬拼。
荆澈瞳孔收缩,正要催动方才吞噬妖风所得的庞大魂力与棺力抗衡,左臂刺青却骤然传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渴望!
“血莲……本源……吞噬……释放吾……”
棺中意识前所未有的活跃,甚至带着一丝急迫!与此同时,那幽冥血莲似乎也感应到了玄棺的气息,莲瓣轻颤,散发出的暗红光芒愈发妖异。
一股强烈的诱惑,如同魔音,直接灌入荆澈心神——
“过来……得到我……你能拯救一切……拥有无尽力量……”
眼前瞬间浮现出妹妹荆灵儿康复后甜甜的笑容,凌清虚道长重塑道基、含笑致谢的场景,自己掌控玄棺、屹立于众生之上的画面……美好的幻象如此真实,几乎让他沉沦。
“紧守灵台!那是血莲的惑心之力!”老鬼的厉喝如同冷水浇头。
荆澈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几分。《灵溪静心诀》疯狂运转,却如螳臂当车。眼看黑暗触手已袭至身前,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完全依赖棺力,但此刻,唯有以此破局!
他不再压制左臂的躁动,反而主动引导那浩瀚的冰冷力量,混合着刚刚吞噬而来的精纯魂力,尽数涌入右掌。掌心乌光凝聚,化作一柄凝若实质、边缘跳跃着黑色电弧的冥刃!
“斩!”
荆澈厉喝,冥刃挥出,一道半月形的乌光撕裂昏暗,与袭来的黑暗触手悍然相撞!
嗤——!
没有巨响,只有腐蚀与吞噬的异响。冥刃过处,黑暗触手如同遇到克星,纷纷断裂、消融!然而,更多触手前仆后继,源源不绝。那守墓人残魂的咆哮更加暴怒,池沼沸腾得更加剧烈。
荆澈且战且进,一步步向池沼中心逼近。冥刃纵横,将袭来的触手不断斩灭,但他体内的力量也在飞速消耗。灵魂深处,棺中意识因靠近血莲而越发狂躁,试图争夺主导。
“不够……让吾来……尽归吞噬……”
冰冷意识冲击着他的防线,右掌冥刃形态开始不稳,左臂刺青灼痛难当。
就在他心神激荡,攻势稍滞的瞬间,数条异常粗壮的黑暗触手猛地突破防御,死死缠住了他的四肢与脖颈!恐怖的吞噬之力传来,不仅吞噬他的灵力,更在抽取他的生命力与魂力!
“呃啊——!”荆澈发出痛苦的闷哼,感觉身体与灵魂都要被扯入无尽的黑暗池沼。
危急关头,他瞥见了近在咫尺的幽冥血莲与养魂木。守护血莲的执念,妹妹与道长的期盼,化作最后的力量。
“给我……开!”
他放弃了与棺中意识的对抗,甚至主动放开了部分限制,将身体暂时交给那冰冷的吞噬本能!
轰——!
更加恐怖的乌光自他体内爆发,缠住他的黑暗触手如同遇到烈焰的冰丝,瞬间汽化!他双眼彻底化为漆黑,身形如鬼魅般闪烁,无视了剩余触手的攻击,直接出现在幽冥血莲与养魂木之前。
左手如电,一把摘下养魂木,收入怀中。右手则径直抓向那妖异绽放的幽冥血莲!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血莲的刹那——
“就是现在!”
棺中意识发出狂喜的咆哮,左臂刺青如同燃烧起来!一股远超之前的吞噬之力爆发,并非针对血莲实体,而是针对其最本源的核心法则!
幽冥血莲剧烈震颤,暗红光芒急闪,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迎合。一丝丝精纯无比、蕴含着生死奥秘的暗红色本源气流,被强行从血莲中抽出,涌入荆澈左臂!
“嗡——”
就在血莲本源被吞噬近半时,荆澈怀中的养魂木似乎受到某种牵引,自动飞出一截细小的枝桠,触碰到萎靡的血莲。柔和的白光闪过,那剩余的血莲竟化作一道流光,与那截养魂木枝桠缠绕、融合,形成了一株半是暗红、半是灰白的奇异植物,随即缩小,落入荆澈掌心。
与此同时,失去了部分本源的黑暗池沼,力量大减。那被禁锢的守墓人残魂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身影逐渐淡化,最终连同那些暗金锁链,一同消散于虚无。
吞噬了半数血莲本源,左臂刺青心满意足地沉寂下去,颜色深邃如宇宙深渊,那抹暗红已蔓延至半个棺椁图案。
荆澈眼中的漆黑褪去,恢复清明,剧烈喘息着,浑身如同散架。他看着掌心那株奇异的共生体,又感受了一下怀中完整的养魂木,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沉重。
每一次借助棺力,都是在悬崖边行走。
“东西到手,此地不宜久留!”老鬼飘了过来,语气急促,“守墓人残魂消散,本体必有感应!快走!”
荆澈不敢耽搁,将共生体小心收好,转身便欲离开。
他刚迈出几步,整个沉魂之地,猛地一震!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愤怒与威压,自荒原尽头那座宏伟陵墓的方向,轰然降临!
铅灰色的天空骤然阴沉,仿佛要压垮大地。无尽的阴煞之气疯狂躁动,化作道道呼啸的旋风。
一个冰冷、宏大、不含丝毫情感的意志,如同天道法则,响彻整个沉魂之地:
“窃取本源,触犯禁忌……当诛!”
真正的守墓人……被彻底触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