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钱景行送入厅内,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该来的人几乎来齐了。
官员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
“杨相公今日此举,分量不轻啊……”
“是啊,许久未见如此多同僚齐聚一堂了。”
“啧,六元及第,千古罕有,最后却去了雍州……”
“听闻东宫那边,近日颇为安静。还有那曲家的小将军,如今在太子麾下可是风生水起。”
“慎言!皇家之事,岂是你我可妄议的?喝酒,喝酒。”
看似闲聊却也是试探同僚的契机,但临到头他们又会心照不宣的回避。
但在许多人心中其实都有一个猜测,也许这位风头无两的状元郎,圣眷或许并非表面看来那般稳固。
杨怀达在内厅与李仁德、张明哲等人闲聊了片刻,便起身来到主厅。
他今日精神看起来颇好,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并未过多寒暄,直接携了江停的手,亲自引着她,穿行于宾客之中。
“江停,来,见过王世伯,王世伯现任户部左侍郎……”
“这位是陈都御史,掌管风宪,铁面无私,你需牢记为官之本,在于清廉为民。”
“李将军,常年镇守蓟州,于边务军机甚是熟稔,你去的雍州与此地情势虽有不同,然边防重务,亦有相通之处,当多多请教。”
他毫不避讳,几乎是在明着为江停铺路,告诉她哪些是可用的资源,哪些是需要留意的关窍。
每一位被点到的官员,无论内心如何惊涛骇浪,面上都堆满笑容,连称“不敢当”、“杨公谬赞”、“江状元青年才俊,日后必是国之柱石”。
这番举动,看得在场众多官员心中暗惊。
杨怀达这是在做什么?
要知道当年杨怀达两个亲儿子入仕之时,这位铁面相公都没有任何表示。
别说引荐了,若不是大家清楚那是他的亲儿子,他们都要怀疑是从旁支领养的了。
不少人无声交流着。
这位老帝师向来不好相处,如若不然,以他当年的权柄与势力,怕是早权倾朝野了。
若不是太过无情,太过心狠手辣,以至于树敌太多,如何能落得个狼狈远走的地步。
而他回京后一直没什么出格的动作,大家也猜不透,如今看来,这位帝师的性子变了不是一点两点。
这个想法一出,不少人都紧张起来。
宴会气氛渐至酣处,丝竹声起,酒过三巡。
表面上依旧是其乐融融,但不少人却觉得如芒在背。
就在此时,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常喧哗,随即便是太监惯有的尖细声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刹那间,满场皆静!丝竹声,交谈声、笑声全部戛然而止。
太子?太子怎么突然来了?
身体越比脑子转的快,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众人就起了身朝外赶去。
未到前厅便看到了在一众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走来的太子——周元熙。
他面容尚带少年稚气,但眉宇间已初具威仪。
众人不敢久看,跪倒一片:“参见太子殿下!”
杨怀达亦起身欲行礼,被周元熙快步上前扶住:“杨师傅不必多礼,今日本宫不请自来,乃是奉父皇之命,特来为江卿道贺,诸位请起。”
奉陛下之命?众人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周元熙站定,从身后内侍手中接过一卷明黄圣旨,朗声道:“江停接旨!”
江停即刻于厅中跪下:“臣江停,恭聆圣谕。”
满场宾客再次跪伏于地,屏息静气。
周元熙展开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新科状元江停,才冠群伦,六元及第,实乃文星耀世,国之祥瑞。
朕心甚悦。
今特赐东珠十斛,珊瑚树一对,白玉如意一柄,黄金千两,以彰其才。
另,念其年少成名,即将赴任地方,特赐御前行走玉佩一枚,允其紧要之时可密折直奏。钦此!”
一道道赏赐念出,已让众人心中骇浪滔天!
东珠、珊瑚、白玉、黄金对在座许多人不过是寻常,他们又不是没受过赏。
重头在“御前行走”的玉佩和“密折直奏”之权,那才是非同小可!
这哪里是失宠?这分明是简在帝心!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翰林院修撰的官职好?
翰林院修撰平日的工作虽然枯燥,但好就好在它可以经常与帝王交流见面,可以巩固自己在帝王心中的地位与影响,为未来铺路。
反应过来的人,不少人恨得牙痒痒。
他们只觉得自己被天子和杨怀达联手套路了!
为何江停任职异常,还不是许多人暗中针对。
为何无人提异议,还不是无人敢提,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他们默许,他们认同,结果就是天子给他们来了一套偷梁换柱。
然而,还未等他们消化完,周元熙合上圣旨,看着跪在下方的江停,继续说道:“父皇还有口谕……”
在场之人除了少数几人还能保持平静,不少人都已经有些麻木了,“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