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那些候选人在关键时刻昏了头，干脆造谣污蔑对手。我们在白水镇没有足够的人手，该如何控制局势？”
卓翼宸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以往我们只在帮中小打小闹，这次的活动涉及的却是离天都最近、人口最多的镇子……”
章雪鸣挑了挑眉：“那阿宸以为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交给大姐去做，而是先托了师姐和文姐姐去寻本地牙人搜集那些消息？”
这个问题鹿芙之前也问过，她当时没有回答，用活动内容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卓翼宸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有点沮丧地摇了摇头。
“阿宸，你还记得牙人是以何为生的吗？”章雪鸣提醒道。
卓翼宸立刻就给出了答案：“给买卖双方牵线搭桥，促成交易，收取佣金。”
“没错。”章雪鸣点点头，“那么，一个能在一地做到让普通百姓都知晓其名声、觉得其信誉有保障的牙人，会和官府的人没有关系吗？”
文父从医，跟商业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卓翼宸眼睛一亮：“不可能。”
牙人不仅要消息灵通，还要有坚实的靠山，才不至于被买卖双方中途踢出局，白忙一场。
而一个地方名气最大的牙人，其靠山往往就是官府。
文潇推荐给裴思婧的那位钱牙人，背后的靠山八成就是白水镇的监镇官。
只怕裴思婧等人一走，钱牙人就会去找监镇官手下的那位师爷……
卓翼宸刚想通这个关节，却又有了新的疑问：“既然最终都绕不开监镇官，我们为什么要拐那么大个弯子？”
章雪鸣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说话。
卓翼宸静下心来，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昭昭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我们或者章家来出面组织这场活动！”
章家代表的是宗门势力，是皇权警惕的对象。
尽管章家在天都定居后，这些年来一直保持低调，除了与卓、裴这两个除妖世家交好之外，与朝臣几乎没有来往。
鹿芙的生意做得再大，也不曾碰过朝廷明令禁止私人贩售的货物。
章雪鸣的天昭帮所收拢的人和帮助的人都属于底层百姓，触动不了王朝高层那根敏感的神经。
而且自从蜚制作的健体丸、养生酒等高级保健品，在鹿芙名下的某家拍卖行不定期拍卖过两次之后，王朝高层对于章家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权有钱的人，谁不想身体健康，多活几年？
那些完全以凡间药材制作却效果显着的补药和药酒如今是千金难求，王朝高层没人愿意轻易得罪章家，连给跟章家交好的卓、裴两家施压的事都没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皇帝就完全对章家放下了戒心。
章家莫名其妙在白水镇买了宅子，每月还会过来小住几日，皇帝会相信章家只是为了带小辈过来山林里训练？
监镇官肯定得过上司的吩咐，让人盯着章家这边。
这次妖兽袭击白水镇，章家人诛杀妖兽救了人之后，却没有带着小辈离开白水镇，而是突然找牙人搜集本地所有商户的消息……皇帝会觉得章家的举动很正常？
“监镇官肯定已经将消息传回天都了。皇帝、向王和丞相越是猜不出我们要做什么，就越不安心。”章雪鸣轻笑一声，道：“他们会让监镇官授意钱牙人，悄悄将消息捅给白水镇的几家大商户，叫商户们亲自上门拜访章家，探明章家的意图。”
卓翼宸也忍不住笑了：“组织一场这样的评选活动，比安排几个小吏家眷的生计，更称得上是笼络人心之举，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么个获得民心、提高声望的好点子。”章雪鸣莞尔，“他们肯定想抢来就用，可又怕把章家得罪狠了，所以至少这一次，他们不敢直接让官府出面组织。”
“他们不敢太过得罪章家，本地的商户当然更不敢。”卓翼宸心里轻松多了，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他们自会跟章家商谈，付出足够的代价来换取章家放弃在这次活动中出面。”
“为了避免他们乱来，章家会以某个行业中的佼佼者举例，给出该行业中候选人的评选标准。”章雪鸣接着说道：“并且郑重提醒他们，不可令局势失控。要严厉打击造谣诽谤者，让真正的有德之士得到应有的荣誉。”
于是，朝廷成功阻止了宗门势力代表借民间大型活动笼络人心的行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了一个精妙的点子，还有一个能获取丰富经验的试点。
大商户们抓住了这也许是唯一一次让自家树立绝对正面形象的机会，活动中顺便宣传自家商品。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入了宫中贵人们的眼，日后给宫中供货，对外也能披上一层虎皮，吓退那些时不时就要来捞两把油水的“小鬼”们。
民众们能很快忘却妖兽袭击的阴影，活动期间以更实惠的价格购买到所需物品。那些真正有德有才的人得到荣誉后，也会带动周围的人积极向上，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
而章家人，且不说只用一份活动策划就换回了可观的利益，还完美地把自家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有民众和候选对手们在，劣迹候选人无所遁形；有官府暗中监督，不怕组织者和候选人们乱来。章家人大可以袖手看戏。
不管哪一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翌日清晨，章雪鸣将一份详细的活动策划交给了堂庭，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小伙伴和哥哥们前往山林做本月的最后一次对战训练。
等傍晚回家吃过饭，鹿芙将一叠厚厚的名帖和礼单递给她，眼神敬畏：“这是约了明日上门拜访的七家本地大商户送来的。”
章雪鸣随手翻了翻，还给她，什么话都没说，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鹿芙忙道：“我已备好了回礼，明儿会让他们带着同等价值的礼物回去。等到跟钱牙人约定的那一日再松口。”
一如当初跟还是妖圣的章雪鸣汇报工作时的战战兢兢。
章雪鸣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她上辈子是什么很难相处的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