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坐下吧!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一众行商靠着一间坍塌的墙壁坐在了沙地中,其中一名中年人颇为健谈,笑着冲佝偻身影拍了拍身边,示意坐下来聊。
佝偻身影坐下,静静看着这一行人。
中年人望向眼前这座荒废城池中的漫天黄沙,看了片刻之后方才感慨道:“也就在数百年前吧……
一天夜里整个天圣域都在普天同庆,家家挂满了大红灯笼,宴席摆出了三里长街,家家户户都在庆祝……”
他笑着,似乎颇为感慨那一夜的热闹情景。
“后来呢?他们在庆祝什么?”佝偻身影声音沙哑问道。
中年人一笑,“庆祝我大苍的天圣王跨入了巅峰不朽层次……
即将开国!
天圣王你总该知道吧?虽说过去了数百年,但其威名仍在大苍国境内流传。”
“是啊。”一旁,有人挪了挪身体,凑了过来附和,“那一夜整座天圣域都在同庆,可却突然黑云密布,然后……”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中年人瞪了一眼打断,那人吐了吐舌头,退了下去。
中年人方才接着说道:“那一夜黑云密布,毫无征兆间便有数不清的强者降临,
这些强者如同一尊尊神灵,悬立于黑云之间,目光低垂,俯瞰整座天圣域。
接着……”
中年人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整个天圣域都在风化消散,大到一座座城池、每一个人、孩童,小到老鼠都没有放过……
据说那一日犹如末日降临,整个天圣域鸡犬不留……”
他目光有些惊惧,“之后也就有了今日这般景象。”
他看向眼前荒芜一人的城池,感慨道:“自那日之后,天圣域便成为了大苍国境内有名的鬼域……
有太多枉死之人……
一些人曾进入过空无一人的天圣域,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听到有女人恸哭,孩童欢声笑语的声音从寂寥的街巷深处传来。
可每当走过去深究时,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中年人说着,周围莫名充斥着一股寒意,让不少人打了一个哆嗦,仿佛都感受到了阴寒之气在轻抚他们的后背。
“咦?”
有人突然轻咦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那乞丐去哪去了?凭空消失了吗?”
众人被他这一提醒,方才纷纷扭头看去,果真看到那乞丐模样的人影已经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从未出现在这里一样,一直都是他们在自言自语。
这古怪一幕,让包括中年人在内的一众行商都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有人惊惧,瞪大了眼睛,“此人不会也是这天圣域的亡魂之一吧?”
“别说了!”
中年人看着佝偻身影消失的地方,脸色同样发白,这天圣域果然不是人来的地方,他们若不是不走此处便要绕行极远距离的话,也不会进入这鬼域一般的天圣域。
…
另一处,佝偻身影已经离开了那座废弃城池,行走在了城外漫天黄沙之中。
他一步一瘸,黄沙遮蔽了他的身形。
数月后,他到了天圣城。
这座昔日天圣域中的核心大城,此刻却在佝偻身影眼中不复存在了。
只留下了一些矮小遗址,证明了当初这里的确存在过一座宏伟城池。
至于这座宏伟城池,于数百年前便已经被彻底风化掉了,形成了一处空无人烟的沙地深坑。
漫天黄沙愈发的剧烈了,沙尘暴变得漆黑,卷动天地。
佝偻身影拄着木棍站在漫天黄色风沙中……
他神色茫然!
“小诗!”
“星尘……”
“剑云?”
“红衣……”
“子儒?”
“你们都到了哪里?”
剧烈的黄沙将佝偻身影的破衣烂衫吹得猎猎作响,他站在黄沙中,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
每念及一个名字,黄色风沙便愈发剧烈了一分,像是天地在恸哭,
佝偻身影也在追索着他们的因果线。
可是很快,佝偻身影茫然了,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天地……
在他感知中,这些人都消失了!
就连因果线都断裂掉了,彻底无法感知他们一丝一毫的存在。
没了因果线,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消逝在了这个世间。
“因果断了……”
“因果线都断了……呵呵…哈哈哈!”
佝偻身影大笑,接着大哭……
在大哭大笑之间,他身影走远。
…
之后,佝偻身影出现在了叶族圣地。
一座座叶族石殿,只剩下残石断壁,漫天黄沙中佝偻身影在沙地中跪了很久……
“圣儿……”
佝偻身影像是出现了幻觉,他朦朦胧胧抬头,眼前的沙地中像是重新出现了一座座宏伟石殿,
天色也变得阳光明媚,有叶族孩童在石殿间奔跑,一个个虎头虎脑,即便只是孩童都能撕裂虎豹。
“圣儿……起来吧!”
在他身前,一袭袭白袍身影发光,站在他的身前。
佝偻身影抬头看去,这些白袍身影朦胧,面带微笑慈和般的看着他。
叶天衍、叶太阿以及叶太虚……等等长老,
“你已经做得很好……”叶太阿慈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可在手掌接触他头顶时,眼前的景象悉数化作了光影消散。
叶天衍一众长老的光影散去,
一座座石殿、奔跑的孩童光影也在褪去,
天地间,黄沙的呼啸声再次变得震耳欲聋,将佝偻身影拉回到了现实。
…
数年后。
他离开了这里,犹如行尸走肉,又前往了天圣域各处,希冀还可以找到昔日能够侥幸活下来的故人。
在接下来数十年间,佝偻身影走过一处处。
他没有使用法力,那样因果线会再现,被人寻到。
就依仗双脚行走在山川大地间,宛若一位凡俗,不引人注意。
可惜,天圣域都消散了……
成为了世人口中的鬼域!
所有他能想到的因果线悉数断裂。
直到数十年后,大苍皇都城外的一条土路上,一名乞丐模样的身影走着,一辆辆奢豪马车从他身边路过,
有人脑袋从车厢中伸出,对路边野人一般的乞丐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