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序昔指尖下意识攥紧衣角,韩雾悄悄往楚研蓉身侧挪了半步,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和尚身上。没有闪烁寒光的兵刃,更无半分灵力波动萦绕周身,可这份“干净”反倒让他们心头警铃更响:他怎么找到的叶羽衡,叶羽衡为什么是晕过去的?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莫要害怕,小僧法号玄明。”柳昱书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前几日小僧被邪佛囚于寺庙地牢,昨日这位施主炸开石墙逃了出来,恰好闯入我被囚的石室。他精通阵法,帮贫僧破阵,耗尽心神才力竭昏迷。”
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却听他继续说道:“本想与这位施主一同闯出地牢,没想到他中途晕厥。小僧怕惊动邪祟,便一路挖洞摸黑过来,察觉到这间屋子没有村民气息,料想是同伴才敢贸然现身。”
既然误会已解便顾不上多做寒暄,叶景念小心将叶羽衡安置到里屋榻上,指尖搭在他腕脉上凝神探查,确认脉象虽虚浮却平稳无险,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几个人面面相觑,尚序昔缓缓松开攥紧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过久泛着青白;韩雾紧绷的肩背慢慢放松,却仍下意识将重心放在前脚掌,随时准备应对变故;楚研蓉悄然撤下防御姿态,双拳缓缓垂落身侧,唯有目光依旧锐利如刀,在柳昱书身上反复打量。
他们盯着对方光头上的戒疤与腰间紫檀佛珠,总觉得依稀在哪里见过,可混乱的记忆像蒙着层毛玻璃,无论如何擦拭都模糊不清——尚序昔甚至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想起以前场景,脑海里却只浮现出断裂的画面碎片。
柳昱书见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哑声道:\"方才贸然破墙而入惊扰各位,还望海涵。\"
几人连忙摆手道无事,尚序昔指尖揉着衣角讪然一笑:“师父多虑了,我们也是下意识的反应。”韩雾跟着摇头,肩背彻底放松下来:“毕竟这地方太凶险,突然有人破墙而入,换谁都会警惕。”楚研蓉也撤去防御姿态,垂在身侧的双拳缓缓松开,语气缓和不少:“是我们反应过激了,还望师父莫怪。”
正当几个人要再客套,榻上叶羽衡缓缓醒了。他睫毛轻颤,眼尾沁出一滴生理性泪珠,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似有金芒流转,鼻梁挺直唇线柔和,细看竟透着几分宝相庄严。
见叶羽衡缓缓坐起,叶景念先是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抓起手腕把脉,确认脉象平稳后才松了口气,随即眉头骤然拧紧,扬手就朝叶羽衡后背拍去——这一掌看着势猛,落下去时却收了七分力,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叶羽衡差点扑回榻上。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叶景念的怒吼在屋里炸开,攥着叶羽衡衣领将人拽起来,指节因用力泛白,\"明知道晚上不对劲,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竟敢一个人去闯!若不是有和尚相救,你现在就是地牢里的一具枯骨!\"
尚序昔下意识想拦,却被韩雾伸手拉住,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叶景念这是又急又气,此刻谁劝都得挨骂。楚研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叶羽衡被训得垂头耷脑的模样,嘴角却悄悄勾起一丝弧度。唯有柳昱书双手合十上前,挡在叶羽衡身前:\"叶施主息怒,羽衡施主也是为了查探才冒险,况且他此刻刚醒......\"
叶景念也知道现在不宜有过多的争吵,他深吸三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后缓缓平复,额角青筋渐渐隐去,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冷静。
叶羽衡坐在榻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襟上的褶皱,将阿泽说的念经大会,神山,大乘期女修以及晚上会有触手从寺庙里伸出来落到每家每户的房顶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着重将留了线索看着他姐说的。
叶景念听完沉默片刻,忽略这点,她们今天去看过那棵树,但树上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被邪佛抹除了。
她将婆婆说的有关邪佛身世以及真身说了一遍,随后又解下腰间锦囊,将里面那颗鸽卵大小、通体莹白的舍利子取了出来:\"这是婆婆最后剩下的舍利,据说能净化邪祟。\"柳昱书连忙合十推辞:\"施主,此物既是婆婆相赠,便是您的机缘。\"
叶景念却将舍利塞进他掌心:\"我一介剑修不懂佛法,如今大家法器尽失,总不能让圣物蒙尘。\"柳昱书望着掌心温润的舍利,忽然眼睛一亮看向叶羽衡:\"不如赠予羽衡施主?他在地牢诵经时,身后曾显现佛祖虚影,宝相庄严,分明是天生佛子之相!\"说着便将叶羽衡以经文撼动紫金钵、佛光护体的奇事细细讲了一遍。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叶羽衡——尚序昔凑近了半步,发现他静坐时脊背挺直如松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韩雾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连声道\"难怪刚才觉得不对劲\"。
“还是大师拿着吧,我没有出家的打算。”叶羽衡连连摇头。
大家将已有的线索消化了下,看来突破口还在寺庙,这寺庙不论如何都要去探查,就是除了叶景念大家都没有武器,这一点很难办。叶羽衡表示自己不需要武器,有纸或者布就行。
柳昱书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拿出几个不同样式的储物袋,说是在带着叶羽衡跑的时候正好发现了自己的,又看到周围有好几个顺手带上了准备出去后找失主。
“还是大师拿着吧,我没有出家的打算。”叶羽衡连连摇头,轻轻将柳昱书递来的舍利子推了回去。
柳昱书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坚持,只是将舍利子小心收好,指尖轻轻摩挲着袋口,似在思索如何才能让这圣物发挥最大作用。
而周围的人早已围到桌边,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月光,把叶羽衡说的“念经大会”“神山异动”“大乘期女修”,还有“夜间寺庙伸出触手”的线索,与叶景念提及的邪佛身世一一对应梳理。尚序昔用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眉头紧锁:“这么多线索都指向寺庙,看来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不然等邪佛的阴谋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可除了叶景念背着的长剑,我们几个手里连件能防身的东西都没有。”韩雾揉了揉手腕,语气里满是焦虑。要去明显有鬼的寺庙,没有武器,就像赤手空拳面对饿狼,连基本的自保都成问题。
众人正愁得唉声叹气时,叶羽衡忽然开口:“我不用武器,你们要是能找几张纸,或者一块布给我就行。”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对啊,叶羽衡是符修,可以自己画符来制造武器。叶景念冷静道,“那用什么来画?这里可没有墨水,用你的血?”
叶羽衡挑眉,“嗯,反正现在大家身上都只有一点灵气,用血画符为例还能大点。”
叶景念语气不好,“且不说你现在的身体能够画几张,你又有多少血能放?”
叶羽衡语塞但还是坚持,“那不然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能只靠你吧。”
二人僵持不下时柳昱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深棕色的储物袋,边缘有些磨损,是他多年来随身携带的旧物。
他捏着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好几个储物袋,“先前带着叶羽衡从地牢逃出来时,不小心打通了一间暗室,正巧发现我的储物袋,”柳昱书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旧袋子紧紧攥在手里,又指了指其他几个袋子,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当时瞧着周围还散着好几个,想着应当是别的修士的就顺手带上了。想着等出去了再找失主,现下几位看看可是有你们的储物袋。”
众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纷纷凑上前,发现果然是他们几个的储物袋。尚序昔和白涯衍迅速打开储物袋从里面拿出好几个罐子焦急地查看蛊虫的状态,可见蛊虫气息尚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楚研蓉和韩雾也从中找到自己的储物袋,各自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楚伸手取出的,是一柄格外雅致的拂尘:七寸长的拂柄,取千年温玉雕琢而成,色泽如羊脂凝脂,泛着温润的暖白光晕,柄身之上还浅刻着缠枝莲纹,线条细腻雅致;一尺二寸长的拂丝,则是极为罕见的昆仑冰蚕丝所制,洁白中透着淡淡的莹蓝,蓬松如流云,飘逸灵动,拂丝末端还缀着七颗米粒大小的月光石,若到了夜晚,便能散出柔和的银辉当然,打人也是一等一的疼。
韩雾的则是一只金鞭,这金鞭并非寻常软鞭那般柔韧,而是鞭身节节分明,形似竹节钢鞭,通体鎏金,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鞭身之上还密密麻麻刻着玄奥符文,两侧更缀着细小的金属环,稍一晃动,便会发出清脆却带着威慑力的声响,一旦挥动起来,更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刚猛无匹。
叶羽衡和叶景念也拿到了自己的储物袋。叶羽衡的储物袋里面零零散散的东西可是不少,最多的就是符箓,烈焰符,遁地符,玄水缚煞符——都有,被他拿出来分给大家,还有用惯了的笔墨纸,不用放血画符了,还有好几面阵旗,是师尊画的,布阵时能充当阵眼。而叶景念的储物袋中就两块磨刀石,几块灵石,很是符合剑修的刻板印象。
既然已经寻回武器大家的心也都定了些,这下去寺庙探寻也是多了几分底气。几人还想再说,叶景念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瞬间就安静了,大家仔细听外面,有脚步声,白涯衍说这就是之前我们听到的脚步声,确实一点呼吸都没有。不知道外面的人想做什么,但是此刻天色以晚,也不适宜再谈论事情,便纷纷打坐休息为明天做准备。
武器既已寻回,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几分,明日往寺庙探寻的底气也足了些。几人正想再絮叨几句后续安排,叶景念却忽然抬手,指节轻扣掌心,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周遭的话语声瞬间便掐断了,连空气都似凝住般安静。
众人屏息凝神,果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踏在石板上轻得像落雪,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就是之前咱们听见的动静。”白涯衍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底凝着几分凝重,“你们仔细辨辨,确实半点呼吸声都没有。”
夜色渐浓,没人知道门外的“东西”究竟想做什么,可眼下天色已晚,夜色里藏着太多未知,实在不是商议事情的时机。众人交换了个眼神,终究还是各自寻了角落盘膝坐下,闭目打坐调息,默默积蓄力气,为明日的寺庙之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第二日晨雾比昨日更浓,像浸了水的棉絮裹住整个村子,寺庙传来三声钟响,几人沉默的跟在村民身后,往寺庙走去。
走到寺庙朱红大门前,雾气更浓了些,寺庙的门楣在雾里只剩模糊的轮廓。走进大殿这里依旧很空旷,只是不知为何阴森的感觉少了些。地上依旧整整齐齐码着数百个蒲团,每个蒲团边缘都磨损得发黑,几个人在离佛像远的地方排排跪下。
老和尚依旧穿着那件红色袈裟,手里攥着木鱼,从侧门缓步走出来,鞋履踩在青砖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咚——”随着木鱼落下,村民的念经声又响起,已经念过经的叶羽衡的人则是熟练的对着口型努力抵挡污染,柳昱书则是没有反应过来。
《法华经》的字句他从小念到大,熟悉得如同刻在骨子里,此刻听见熟悉的经文,下意识便跟着吟诵起来。
可刚念出两句,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耳膜钻进去,顺着血液往脑子里窜,紧接着,无数画面猛地涌了上来——是幼时在师父身边抄经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泛黄的经卷上,师父温和的声音伴着蝉鸣;是师兄弟们一起在院子里练拳,汗水浸湿了僧袍,却笑得格外开怀;还有第一次下山化缘,村民递来的热粥,冒着暖暖的热气。
这些回忆太过美好,像裹了蜜的钩子,可柳昱书心里猛地一沉——不对!这回忆中念的经和他从小念到大的经文感觉不一样,虽然是一模一样的经文,但是念出来却阴森森的!
他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砸在蒲团上晕开小圈湿痕。他能清晰感觉到,这些回忆是经文催生的幻象。
柳昱书眉头紧紧拧成疙瘩,脸色发白,牙齿咬得腮帮微微发酸,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下摆。他用力晃了晃头,想驱散那些诱人的画面,嘴里默念起正统佛经里的清心咒,指尖在膝上悄悄掐了个静心诀。幼时师父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外境皆虚,唯心是实,勿被幻象迷了眼。”
不过片刻,那些回忆像退潮般渐渐散去,额间的汗也渐渐收了,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那股侵入识海的邪力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柳昱书悄悄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木鱼声骤然停下,最后一句经文的余韵在大殿里绕了两圈,才渐渐消散在雾气中。村民们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僵硬地直起身,动作迟缓地整理着衣袍。叶羽衡也缓缓站起,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刚抬起眼想和叶景念交换眼神,目光却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