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的冬天比李威想象中更为严酷。
寒风裹挟着雪粒,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刮过城墙,李威站在蓟城北门的城楼上,铁甲外罩着厚重的毛皮大氅,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线上,隐约可见几缕炊烟,那正是燕军的营寨。
“将军,探马回报,燕军今日又在砍伐城西的树林,似乎在制作攻城器械。”,副将陈恺踏着积雪走来,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李威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带着些猜测呢喃道:“燕将公孙沫这老狐狸,十日来每日在城外做做样子攻城,今日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蓟城被楚军攻占已经有快两个月了。
当初东路伐燕军主将李木率主力在拿下蓟城之后就按照之前的先南后北,先西后东的既定战略攻打燕国的方邑、涿邑,只留下李威这一万楚军驻守在燕国国都蓟城。
这蓟城作为燕国的国都,城中百姓对楚军的敌意如同这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
曾有燕国遗老在夜间往楚军水井中投毒,也有商贩在卖给楚军的粮食中掺沙,李威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起事件后,又开仓放粮赈济贫民,这才让蓟城勉强安定下来。
“报——”,一名斥候急匆匆奔上城楼,躬身禀报道:“将军,燕军正集结兵力,约万人向西门移动!”
李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转身对副将陈恺道:“传令西门守军戒备,弓弩手全部上城墙,另派快马再向东路将军求援,就说燕军可能要大举攻城。”
副将赵恺立刻领命而去。
李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部,通过这些时日对燕军的观察,他知道公孙沫的三万燕军并非真的要夺回蓟城。
如今,燕国两君并立,对抗楚国的燕军势力也一分为二,其中是已经整合燕国东北境的燕侯骜,另一路乃是在武阳城背叛楚国自立为燕侯的燕侯羽,其中就以占据武阳的燕侯羽实力最强,拥兵五万。
当然若不是楚军处置及时,斩断了燕侯羽整合燕国东南境的触手,并在汾门伏击了武阳军,那燕侯羽的实力将会更加强大。
如今燕侯羽凭借武阳与楚军对峙,燕侯骜攻打蓟城也不过是牵制之计。
但战争容不得半点侥幸,万一燕军假戏真做,对蓟城实行死战,再加上内部不稳的蓟城百姓,这一万楚军未必能守住蓟城。
这时,听到西门传来号角声,李威大步流星向那边赶去,城墙上的楚军士兵严阵以待,弓弩已上弦,滚石热油准备就绪。
远处,燕军如黑色潮水般涌来,最前排是巨大的盾牌阵,后面跟着云梯和冲车。
“放箭!”,随着守将一声令下,箭雨倾泻而下,燕军盾阵高举,箭矢叮叮当当打在铁皮包裹的盾面上,收效甚微。
李威皱眉观察,燕军的推进速度很慢,似乎并不急于攻城,尤其是当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墙时,他甚至看到燕军士兵攀登的动作都带着几分迟疑。
“他们在拖延时间”,李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然后立刻传令道:“传令下去,节省箭矢,只射杀进入三十步内的敌人。”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燕军丢下百余具尸体撤退了,楚军方面仅有十几人轻伤。
这样的\"攻城\"已经持续了十天,每天伤亡都不大,却让楚军士兵疲惫不堪。
夜幕降临,风雪更甚。
李威巡视完城墙,回到临时府邸。
案几上摊着蓟城周边的地图,他盯着城西二十里处的一片平原陷入沉思。那里地势开阔,本是骑兵冲锋的理想场所,但连日大雪让平原变成了难以通行的雪原。
“报!”,一名亲兵闯入,禀报道:“将军,李将军派来信使!”
李威闻言,立刻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快请!”
信使满身雪花,嘴唇冻得发紫,他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低声向李威禀报道:“李将军,主将让卑职向您转告,征西将军芈复率三万虎豹骑已至平原,请将军明日午时在城头点燃三堆烽火为号。”
李威眼中闪过惊喜,急忙展开信函细读,原来东路主将李木早已识破燕军计谋,暗中调遣楚国最精锐的虎豹骑绕道而行,就等着给公孙沫致命一击。
“好一个将计就计!”李威兴奋得拍案而起,然后对左右命令道:“传令下去,明日全军戒备,准备接应友军!”
次日清晨,蓟城周边的风雪稍歇。
李威等楚军将领站在城头,看到燕军又如期而至,此刻他们却没有了先前的烦躁。今日燕军的攻势虽然比昨日猛烈些,但依然有所保留。
虽然燕将公孙沫有所图谋,但李威已经觉得无所谓了,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午时将至,李威亲自点燃了三堆掺了硫磺的烽火,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几乎同时,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细微的颤动,起初像是雪原上的风吹草动,很快变成了闷雷般的轰鸣。
“那是什么?”,城下有燕军察觉到脚下的动静,连忙惊呼道。
公孙沫骑在战马上,眯起眼睛,陡然看向西方,当他看清那一片如潮水般涌来的黑影时,脸色骤变大吼道:“那是楚国骑兵!全军转向,列阵迎敌!”
步兵在遇到骑兵的时候,最合适的做法就是列阵抗敌,这样就会死的有尊严一些。
燕军这个时候想要回防,已经太迟了。
三万虎豹骑如离弦之箭,转眼间已冲至燕军侧翼。
这些骑兵人马皆披铁甲,马刀在冬日阳光下闪着寒光,冲在最前的是一面绣着\"芈\"字的大旗,旗下将领银甲红袍,正是楚国征西将军芈复。
“杀!”芈复的一声令下,三万骑兵瞬间化作洪流,利用战马冲锋的力量狠狠撞入燕军阵中。
燕军仓促组成的枪阵在骑兵冲击下如同纸糊,战马的铁蹄踏碎盾牌,马刀划过脖颈带起蓬蓬血花。
燕将公孙沫声嘶力竭地指挥部队转向,但步兵在平原上对抗骑兵本就处于绝对劣势,更何况是被突袭的情况下。
燕军的军阵只坚持了片刻的时间,然后其防线就被楚军冲成了筛子,然后燕军的伤亡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