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有什么目的，”狐妖探身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掸去衣角沾染的灰尘，“九尾狐的尾巴对于穷奇而言，是增进修为的宝贝，当年他几乎将九尾狐一族猎杀殆尽，只剩下一些像我这样法力低微的小妖，他将我们圈养起来，每过一个百年，我们就会长出一条新尾巴，他会算准日子去往各处收集我们的尾巴。”
裴清光想起沈家族谱上对六月十五的详尽记载，隐约猜到几分：“六月十五，是他来找你的日子。”
狐妖点头道：“每逢百年的六月十五，他都会亲自登门，至于平常年头的六月十五，他也会派部下来检查我们的生存状况。”
“那如今世上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狐妖？”裴清光追问道。
狐妖无奈地一摊手：“都死干净了。”
狐妖说起族人的死，就像提起鬼面婆的死一样轻描淡写，裴清光喉头一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孟流景，孟流景无辜地眨眨眼，扭头直勾勾盯着方霄决。
孟流景：你快说话啊。
方霄决：？
孟流景：你不是最会审犯人了吗？
方霄决：这是妖，不是人。
孟流景：你就当它是人！
方霄决缓缓闭上眼睛，终止了这场与孟流景眉来眼去的交流，孟流景气急败坏，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朝方霄决连翻几个白眼。
裴清光正在围观这场无声的推诿，余光突然瞥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探头探脑与她望向同一方向，侧头看去，狐妖正兴致勃勃地和她看同一出戏。
一旁的视线太过炙热，狐妖舔了舔嘴唇，扭头局促地朝裴清光笑笑，裴清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处理眼下的尴尬，脸上先下意识挂出了同样局促的笑意。
“那个，”狐妖轻咳两声，“想问就问，现在是我有求于你们，保证知无不言。”
裴清光觑着狐妖真诚的神情，小心翼翼开口：“你怎么能确定你的族人都不在了？”
“我听沈家人说的，”狐妖歪着头边回忆边解释，“沈仁安死后不到三年，他儿子的儿子试图离开丰城，但刚到城门下就被雷劈死了，沈家人怪罪于我，将东厢房封了起来，自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沈家人，只是偶尔会听到外面传来的喜乐或丧乐，约摸着听了二十几回丧乐后，沈家终于有人想起东厢房里还有我这么个家伙，隔着窗户跟我聊了几句。”
“要不是这个沈家后生，我都不知道沈仁安其实为我做了那么多，”狐妖每每提及沈仁安，脸上都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意，“沈家荣华富贵自他始，他立下家规，每年六月十五，全家都要焚香祭拜，并在大门外散金布施，他说要赎罪，因为他的一己私欲，令无辜之人陷入痛苦，他说要积德，希望今生尘埃散去，来世那位无辜之人能做个幸福的人。”
狐妖兴奋地指着自己鼻尖：“是人诶！我来世要做人的！”
“沈仁安能惦记着我，我很感谢他。”狐妖幸福地扬起嘴角，“那沈家后生问我，我是不是先祖口中的无辜之人，我猜应该是的，但我并不觉得是他害了我，相反，是我害了他。”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顺便也把我俩和穷奇之间的那些事告诉了他，沈家后生听完好一阵儿没回我，我都以为他走了，他又突然出声，问我，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我口中的那些监视我的部下。”
“我打这起才反应过来，我也很久没见过穷奇的部下们了，”狐妖指了指太师椅，“那会儿我还被缚灵绳绑着呢，说来也怪，刚被绑的时候，天天都想着挣开它，可被绑的时间久了，习惯了，都没意识到那破绳子上的法力日渐衰微。”
裴清光和孟流景对视一眼，其中了然不言而喻，穷奇与他的部下之所以无暇顾及圈养四处的狐妖们，多半是因为四百年前因争夺灵脉而起的那场大战，穷奇的部下大都殒命当年，他本人也因重伤销声匿迹数百年，哪里还有心情关照那些“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