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翎昭起身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道:“师叔,您坐。”
濮闻对顾翎昭温和地点了点头,而在面向叶暻的那一刻,脸色则骤然转冷。
叶暻眼里血丝还在,眼皮泛着红肿,乍一看凄凄惨惨。但靠近后,却能发觉他目光中亮晶晶的雀跃欢愉,和往日死气沉沉的样子大不相同。
“师叔,您来了。”叶暻扯扯唇角,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濮闻伸手探上他的手腕,没好气道:“早知你对阎王殿那么向往,老夫一开始就不该救你,劳心劳力不说,还白瞎了那么多珍贵草药!”
叶暻眨眨眼,缓缓低下头,没有出声反驳。
濮闻皱紧眉心,警觉眼前人的反应不对,这个小混蛋向来穷横,牙尖嘴利,没理也要辩上三分,哪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果不其然,下一刻,顾翎昭就站来他身边,诚恳道:“师叔,您消消气,先前叶暻是有诸多不是,他已经知道错了,您看在他伤病未愈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他这一回吧。”
叶暻视线一直专注在顾翎昭身上,听着她的话,嘴角更是有压不住的痴痴笑意,哪怕刻意压制,也挡不住那从内散发出的美滋滋甜蜜。
濮闻斜眼扫了扫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可没在他身上看出半点知错的模样......
顾翎昭也被叶暻这不加掩饰的眼神看得脸热,她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点对濮闻说些好话。
叶暻收到指示当然不敢不从,他当即收回目光,清咳一声道:“师叔,对不起,是我任性冲动劳您费神了,我日后一定谨遵医嘱,不再妄为。”
濮闻板着脸,冷声道:“你这道歉诚心与否老夫听不出来,只有一点,你日后绝不可再动内力,哪怕运功也不行!你如今就站在高空悬绳上,半步都错不得,但凡运功片刻,都会心脉衰竭药石罔效......别以为我在吓唬你!”
叶暻目色一顿,下意识仰头去看顾翎昭的表情。
顾翎昭脸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郑重其事朝濮闻保证道:“师叔放心,我会日日看着他,不许他再放肆。”
濮闻点点头,又继续对叶暻道:“你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但脉象短期内恢复不来,明日你自己应付那些太医,别让他们一惊一乍的来烦我。”
“是,我知道了。”
顾翎昭疑惑发问:“太医?府里怎还有太医?”
濮闻指着叶暻,快言快语道:“他先前发病惊得宫里的皇帝太后都来这走了一圈,之后便有太医日日来请脉,今早那个太医,被他心情不好赶跑了。明日再不让他们把脉,估计宫里又该来人了。”
“昭昭,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回头慢慢和你解释。”
“嗯,好。”
濮闻幽幽瞪了叶暻一眼,起身走向桌边,去取食盒中的汤药。
在食盒打开的那一瞬间,苦涩的草药味顿时弥漫开来,令顾翎昭眉心猛地跳了跳。
濮闻将药碗端来放在床边的木几上,对顾翎昭道:“这碗药,务必看着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顾翎昭看着那海碗,以及碗中浓郁接近墨色的汤药,口中有些泛干。
她看着濮闻的脸色,试探道:“这一碗是一顿的量?还是要分几份来喝?”
“自然是要一顿喝下去的,不过不能牛饮,要一口口慢慢喝,过程中不可饮水,也不能吃旁的东西。”
“哦哦......”顾翎昭嘴角抽了一下,她也算喝过数不尽的汤药,但是这种苦得熏眼睛的药,还是头一回见——果然还是不能得罪大夫。
“这药喝完后,会有困意,不可强撑,如此调养个五六日,他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
顾翎昭应道:“我都记下了,有劳师叔了。”
“对了阿昭,你空闲时,可来寻我一趟,我还有事情与你商量。”
“好。”
叶暻插嘴道:“什么事情还要单独商量?”
濮闻扬眉反问道:“关你什么事?”
“我怎么......”
顾翎昭制止道:“好了!”
叶暻看了顾翎昭一眼,委委屈屈不再说话。
濮闻嗤笑一声,拂了拂袖,离开时的步伐轻快了不少。
顾翎昭端起那碗尚在冒热气的汤药,侧身坐在床边:“先喝药吧,来,我喂你。”
叶暻瞪着湿漉漉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顾翎昭心里蓦然一软,动作更是温柔,用汤匙舀起汤药,放在唇边吹了又吹后,方才喂到叶暻嘴里。
“苦不苦?”
叶暻抿着唇,摇了摇头。
顾翎昭觉得他实在可怜,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继续舀药喂他。
“忍一忍,良药苦口,都要经这么一遭。”
“......我今天很开心,开心到尝什么都是甜的。”
顾翎昭笑了笑,抬手喂药的动作不停:“我看属你的嘴最甜,你平日里多说些漂亮话,也不至于惹得师叔这么恼火。”
“我对师叔这样说话,吓坏他老人家怎么办?到时候要喝的恐怕就是符水了。”
“少胡说八道,你日后不许总顶撞师叔。”
“好好好,我往后一定尊师重道,再不惹他老人家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