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声，”白氏在轻轻在她胳膊上掐了掐：“来都来了，怎好意思等在下面。”
江锦瑜烦躁地从自己裤腿上拔下来一个刺果：“来了又有什么用，一会儿定然不让咱们去祭拜。”
她说的肯定，不成想这次却打了脸。
今年白氏还当真被喊上去祭拜了，倒不是她突然受到了看重，根本原因在于她抱着个还不会走的江小弟。
她这回全是沾了江小弟这男丁的“光”。
见白氏喜滋滋的样子，江锦瑜没忍住凉凉道：“等明年小弟能走了，娘你还是拜不了。”
白氏脸上还挂着笑，嗔怪道：“你这孩子！”
“当我多稀罕呢！”
说着，她神色有些愤怒，转而又变成了释然：“你二婶、三婶当年成亲后，也来拜祭过一次你太爷太奶哩。”
江锦瑜一时无言，不用想，她娘肯定没来过。
所以，江锦瑜心酸地想，她娘这么高兴，是因为觉得自己现在才真正被承认是江家的媳妇了罢？
江家爷奶的墓地周围本就不算荒凉，更何况年年都有人上山来扫墓，地上杂草还没江锦瑜小腿高，因而几人收拾起来也快得很。
待下到山下也刚到村里做午食的时间。
江明顺让白氏抱着江小弟到骡车上坐着，自己则牵着骡车与其他人一起走路。
江锦瑜走了几步便开始不耐，她今儿又是爬山又是赶路，脚底板都要长水泡了，便央着江明顺把她也抱到骡车上去。
江明顺依言把她抱上去，继而转头问道：“大伯，您也上车里去？”
江永生板着脸拒绝了。
江明顺又去问两个侄子，两个男娃娃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家有也骡子，却是用来耕地的，别说驮着人玩了，爷爷平时连摸都不许他们多摸。
江明顺见状便想抱他们上去，谁知江永生却呵斥道：“自己走路，多大的人了，这么点路都不耐走，腿断了不成？”
两兄弟在这个家里最怕就是严肃的爷爷，眼下被这样训斥一顿，当即便低下了头，再不敢流露出想做骡车的想法来。
江明顺尴尬地笑了笑，打了句圆场：“不碍事，不过是孩子贪玩罢了。”
“小孩子家家的，都爱热闹，也不时常这样。”
江永生不答话，自顾自闷头往前走。
江明顺和江明辉两人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跟上。
快到老宅大门前，江明顺停下来脚步：“大伯，二弟，我就不进去了，还要赶着回城里。”
小时候那次挨打的经历给他留下的心里阴影太深，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下意识在清明节这天避开杨氏。
江永生原缓和了些的脸色霎时漆黑一片，语气僵硬：“成，你快走罢。”
说罢便转头朝自家走去。
江明辉只能一边去追他爹，一边回头急匆匆道：“大哥，改日我去你家找你。”
目送几人远去，江明顺也上了骡车，一挥鞭子，骡子瞬间加快了速度。
眼看过了村口，白氏这才凑到车门前，忧心忡忡道：“大伯这是怎的了？一个上午都没个好脸色。”
“咱可是得罪他了？”
江明顺安慰道：“无碍，应当是生气咱回来的晚了。”
可他们从城里过来便需要不少时间，又在他爹娘那边耽误了许久，比寻常晚些也是没法子的事。
比起每年要去两三次的爷奶那儿，他自然更想先去看看爹娘。
这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如此想着，江明顺转头便把这茬儿给抛到了脑后。
江明辉也正同他娘说着呢。
他茫然地跟在怒气冲冲的江永生身后进了院子，正巧碰到出来洗夜壶的杨氏。
江永生无视杨氏，埋头直往屋里走。
杨氏拉住江明辉：“你爹这是怎的了？有人欠他钱了？”
江明辉挠头：“我也不知，爹他今儿打从出门开始就一直这样。”
“恐怕是昨晚上没休息好？”
杨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幸灾乐祸道：“他那好侄子，可是没去给你爷奶扫墓？”
江明辉忽略他娘的称呼，老实地摇摇头：“大哥去了，我们刚到，他就来了。”
“活该！”杨氏撇撇嘴，一扭身也进了屋里，
只留下个满头问号的江明辉。
她与江永生多年的夫妻，一打眼便瞧出了那老头正生闷气。
杨氏插着腰悠哉悠哉地走到他旁边，双手抱胸，凉凉道：“如何？我可说中了？”
“你那好侄子如今发了财，还能惦记你们江家这一窝穷鬼？”
“也就你这糟老头子还把自个儿当回事儿！”
江永生满脸阴沉：“就你长了张嘴？就你会说话？”
“还不都是因为你对明顺不好？若不是你当年打了他，他会记仇到现在？”
杨氏不屑，双手抱胸：“说的比唱的好听！”
“合着当年不是你说让他跪一跪好长记性？”
“你倒是把好人做全了，坏人全由我来当！”
“呸！江永生，你想的美！”
江永生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恼：“他当年还是我儿子，我不教导他谁教导他？”
“我那都是为了咱家的面子！为了他好！”
……
听到正屋里传来的吵闹声，江明辉坐立不安。
驴拉磨似的在自己房里走来走去，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终于忍不住想要推门出去看看。
刘氏喝止他：“不许去！”
她横了男人一眼：“你去做甚？同你有关系吗？”
“老两口吵架，一会儿子就歇了，你跟着参和甚？”
江明辉不服气：“我过去劝架。”
刘氏翻了个白眼：“看把你能的！你是能劝得动你爹，还是能劝得动你娘？”
江明辉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我是他们的长子，他们自然都要听我的！”
说是这么说，实则江明辉自己心里也知道，他爹向来是一家之主，从来只有别人听他的，没有他听别人的时候。
他娘倒还好一点，至少还能听得进小弟的话。
想到这里，江明辉沮丧地垂下头，到底没再说要去劝架的话。
刘氏也不再言语，只要她男人不出去瞎参和就成。
就是可惜今儿为祭拜特意准备的大肘子了，刘氏遗憾地朝灶房的方向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