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顺收拾了一小块地方出来，在上面铺了块厚实的青布，把江小弟放在上面，又让江锦瑜也坐过去，叮嘱道：“爹娘先把这周围收拾收拾，你同你小弟一起在这儿坐着。”
“不要乱跑，明白吗？”
江锦瑜乖巧点头，说实在的，就这里的环境，草比她还高，除了原路返回，她哪都去不了—根本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坡。
白氏空出手来也拿起镰刀在坟周割草，两个人的速度快多了，小半个时辰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没了杂草和灌木，两座光秃秃的坟包显得更孤寂了。
江明顺撑着锄头站在墓碑前，目光沉沉注视着上面的名字，良久无言。
江锦瑜见状走上前，在墓碑上摸了摸，语气轻快道：“爹，咱们给爷爷奶奶重新打两块墓碑吧。”
“方才上来时，我瞧见有些墓碑上还刻了花纹哩，看着可阔气了！”
白氏闻言也赞同地点头：“很是，咱到时再买些青砖来将爹娘的墓围起来。”
“若是能修些护栏就更好了。”
江明顺感动地看向妻女，爹娘在前看着，妻子儿女也陪伴在身侧，他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了。
感念于白氏的细心，江明顺温声道：“待下了山我便去同村长说说。”
“看能不能在咱村的坟山里买块坟地，岳父岳母走了多年，如今咱们有了能力，也该有个祭拜的地方。”
白氏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她抬手去摸，却怎么也止不住。
脸上明明是开心的表情，一张嘴却是悲伤至极的呜咽声。
江明顺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就在爹娘附近挑块地儿如何？咱们扫墓祭拜也方便些。”
白氏说不出话，只是笑着点头。
江明顺收回手，弯腰去拿地上的纸钱：“别哭了，再让孩子看了笑话。”
白氏嗔了他一眼，到底止住了眼泪。
怕引起山火，几人愣是等到火全都熄灭才收拾东西下山。
此时已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陆续也有些村民扫完墓往家走。
一路经过的坟包不少，有些人家格外讲究，不止带了纸钱上来烧，还买了许多花花绿绿的纸花，插在坟前的土地上显得格外热闹。
下山的路不好走，江明顺抱着江锦瑜，一边四处看一遍感叹：“到底还是没经验了，竟忘了买花。”
江锦瑜安慰他：“待中元节咱们多买些花来。”
“哈哈哈，”江明顺高兴地掂了掂江锦瑜：“好，到时便让你亲手插上，求你爷奶保佑咱们鱼娘。”
江锦瑜也跟着嘻嘻笑。
恰在这时，有江氏族人拿着东西往山上走，瞧见江明顺一家后欣喜地打了声招呼：“明顺叔！婶子！鱼娘！你们回来了？”
“这是去瞧我二爷爷、二奶奶了？”
江明顺闻声看去，见是族里一个还没出五服的堂侄子，手里拎着纸钱，便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是啊，你这是去山上给你爷奶烧纸？”
“你爹娘哩？”
还没及冠的青年憨笑着挠头，表情有些羞涩：“我媳妇怀上了，反应有些大，我爹娘都在家走不开，今年只我一人去瞧我爷奶。”
“既如此，”江明顺理解地点头，侧身让他过去：“那你快些上午罢，别让你媳妇担心。”
青年感激地笑笑，加快步伐从江明顺身边走过。
“明顺叔，”走出两三步远后，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转身道：“差点便忘了，我方才还在村里碰到了大爷爷和明辉叔哩，瞧着是要去老太爷那边了。”
“成，谢你告诉我，”江明顺动作快了些：“我这就过去。”
江明顺爷奶也埋在村里的坟山上，只不与他爹娘葬在同一边。
回到村里的大路上，又赶着骡车往前走了几十米，从一处斜坡上去，再往里走便是江家爷奶墓地的方向。
一路上又碰到了许多人，有见过江永生几人的便过来提醒江明顺，让他快些上去。
江明顺知道他们是好意，担心他赶不上，便也一一同他们道谢。
几人紧赶慢赶，总算及时赶到了江家爷奶的墓地。
江永生一家已经在坟前忙活开了。
江明顺一边往前走，一边高声道：“大伯！二弟！”
两人闻声抬头，江明辉当即兴奋地抬手挥了挥：“大哥、大嫂！”
江永生割下一把草，见江明辉的样子不由呵斥道：“你咋呼啥咧！”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快同你爷奶道歉，求他们不要见怪。”
江明辉不知他爹这是咋了，他们方才不还在说笑么，怎么那时候不说？
他想来畏惧他爹，眼下虽绝委屈，但也不敢反驳，只能放下锄头面对两座坟墓拜了三拜，合手小声道：“孙儿不是故意的，求爷奶不要生气。”
江明顺已经走到近旁，自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猜想江永生应当是对他来晚了而生气，他笑了笑，把手里的祭品放下：“大伯，这是我给爷爷奶奶买的，一会儿给他们烧过去。”
江永生朝那堆东西看了眼，只淡淡“嗯”了声便复又低头自顾收拾自己面前的一片杂草。
江明辉方才被他爹骂了，这会儿也不敢再跳，挥着刀砍掉长到墓地这边来的枝桠。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江明顺在原地站了会儿，摸了摸鼻子，也找出把镰刀去割草。
江锦瑜同白氏一起站在一边，两人都没有去帮忙的意思。
不是他们故意不帮忙，江锦瑜打量四周，除了江永生和江明辉父子俩外，二叔家的两个堂哥也跟在一旁老实拔草，却没见杨氏、刘氏和二堂妹。
江锦瑜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江家老宅扫墓从来不带家里女人，不管是辈份最高的杨氏，还是几个姓江的孙女，都只能在家等着。
更别提从外面嫁进来的外姓媳妇了。
虽说年年都要扫墓，但是在这边活了六、七年，这回还是江锦瑜第一次见到她太爷太奶的墓。
见几人忙得没功夫搭理她们，江锦瑜拉着白氏小声吐槽道：“我就说不要上来吧，咱们在骡车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