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下来,柳絮才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道来,祝久儿这才心安:“看来你家大人心里有数,这两个选择,若是管家选了前者,他就不想彻底放手,有越俎代庖之嫌。”
“以后就算他待在沈府也会磨灭沈大人对他的感恩之心,聪明人就该选择从容退出。”
柳絮叹道:“这位也算是能颐养天年,我如今正从府里挑选合适的人来顶他的位置。”
“从内部选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对了,尹霜最近也要回来,这丫头传信过来,这一次他们将会与大齐使臣团前后脚抵达都城。”
尹家兄妹也是习惯了这样游走于两朝的日子,两人那一手易容的手法大获用处,飞出林子的鸟尝尽了自由的味道,萧天洛与他们主动提出改为活契,他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兄妹二人当初可是发誓要追随萧天洛,现在被一抬举就成了驸马与公主不可缺少的人物,至于那契书,早就过期未续,作不得数了。
萧天洛与祝久儿说过,真正能让关系长久的并非靠一纸契书,不然哪来那么多的逃奴及背主之人,唯有感情和利益方可维持一段稳固的关系,且要经过时间的考验。
现在尹霜兄妹虽然是在刀刃上行走,却从中获得了在侯府都没有得到的巨大回报,俨然是一头扎进去,看他二人的样子也是很难安生地待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萧天洛与他商量过后决定不再与他们签定任何契书,由得他们兄妹二人自行选择。
孩子们第一次来到沈府,对陌生的地方十分好奇,初到时还有些拘谨,现在已经放开了,直接在沈府撒开欢儿玩耍。
因着他们要来,柳絮提前清理了一些危险的地方,防止他们跌倒或撞伤。
主母如此细心,府里的人看在眼里,又因为祝久儿身份的原因,府里的下人们步步紧跟。
“姑爷如何了?”柳絮问道。
祝久儿微微摇头:“六殿下的养父母就要与林太医一道离开,但关于萧天洛的任命一直没有下来,这几日也有些不怀好意之人在侯府周边打转,只是侯府坚如铁桶。”
“他们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柳絮说道:“是何人?”
“说起来复杂得很,其中有皇后的人,也有七皇子、八皇子母家的人,还有安北侯府的人,萧天洛说得没有错,三年过去,那两位皇子的年龄上来,也有了别样心思。”
萧军与其夫人入宫后就不出大门,专心等着林太医收拾好行装,一同离开都城。
外面的风浪再大也打不到他俩头上。
柳絮心中稍安,祝久儿说道:“那边的事情你莫要多想,先过好自己的日子,沈大人肩上的担子不轻,这些事情落下来,几乎全部要跑向大理寺。”
柳絮闻言压低声音,沈渡既然敢将安国夫人案的细节告知于她,其实就是暗示她可以向侯府透露一二,听完她所说,祝久儿的眉头皱起:“只是买通了管事而已……”
显然幕后黑手只是想找个不相干的工坊买些弓箭,再派死士,这样就查无可查。
好在那名管事交代得也快,已经将接手的上线画像描述出来,不过,“这世间既然有像尹霜他们这样的存在,改变容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是最坏的情形了。”
柳絮点头,关于这一点她也与沈渡提过,不过他本人倒不以为然,长相固然可以改变,但胖瘦高矮,还有行为举止却难变更。
“大人说还有码踪术可以利用,并不算绝境。”
不愧是大理寺卿,讲话就是有底气,祝久儿看着在院子里撒欢的孩子们,端起了茶杯。
柳絮在沈家过得极好,最难解决的沈管家也解决,现在全府在她掌握之中,接下来便是以理服人的过程,以柳絮的能力并不难,祝久儿的唇角终于是欣慰地掀起。
祝久儿带着一帮人待到下午才离开,几个孩子甚至在沈府狠狠地睡了一觉,直到离开时也未见沈渡的身影,可见这位沈大人的繁忙了。
今日是萧天洛与与商遇臣继续见面,今日他就带着商遇臣去了天香阁、去了工坊。
在看到工坊的规格以后,商遇臣大感吃惊,在这几年间,工坊一直扩建,比早期的规矩增长了三倍,且按不同产品的划分区域,看到了生产过程,商遇臣更为放心。
祝久儿带着孩子们就在前往工坊的路上,过来寻萧天洛再一起返家,这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直到他们的马车在与另一辆马车撞上之前。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孩子们大惊失色,对面马车里的人显然没有什么好脾气,从马车里跳下来后,冲着他们叫嚷道:“你们怎么回事,没长眼?”
祝久儿掀开布帘,看到对面的少年后,眼睛微微眯起。
她无比庆幸自己今日宽松的打扮,也庆幸上回蒙了面,穿了夜行衣,还束起了头发,这才与那夜的自己截然不同,但对面的少年腰上依旧有熟悉的图案,整个人生气勃然。
对,是生气,也是真的生气,不过,“这位小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都城行车有自己的规定,你们是逆向而行,如此撞上倒是你们的不是,现在是准备倒打一耙吗?”
祝久儿开口时,少年的眸光看过来,不自觉地挺起了腰,同时环顾四周,这地方并非主街,过往的马车稀稀落落,这会儿才有几辆驶来,果然如祝久儿所说——是他们弄错方向。
少年理亏,面色微红,祝久儿挑眉道:“看这位小公子面生,恐是从外地而来,不知道本地的规矩无可厚非,既是小小误会,就此略过?”
少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与六皇子相当,但这位明显更意气外露,不似六皇子那般沉着,证据摆在眼前,他撇嘴道:“我们的确不是本地人,方才误会了。”
他似大人一般拱手致歉,眼神灼灼,在祝久儿的脸上来回穿梭,突然问道:“你……”
“我如何?”祝久儿神情自若,嫣然笑道。
少年心下狐疑,脱口而出:“我们可曾见过?”
“自然。”祝久儿的话让少年心里一咯噔,却又听到她说道:“不就是此刻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