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领着一群孩子,身后跟着大乔、小乔与孙尚香,一同前来迎接曹昂的队伍。相较于周瑜这边带着妇孺孩童的随性,对面曹昂那边的队伍则显得整齐肃穆许多,五千西凉铁骑列阵而立,甲胄鲜明,气势凛然。
周瑜坐在车架上,一手轻抚着马越的头,笑着说道:“越儿,且看那边的大军。”马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些铁骑身姿挺拔,战马神骏,忍不住喃喃道:“如此威风凛凛的铁骑,看着真让人羡慕。”
周瑜细细打量着那些军士的装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抚摸着马越的头解释道:“越儿,他们虽说打着曹操使节的旗号,但你瞧那些军士,皆是你父亲帐下的西凉铁骑。”
马越闻言,眼睛瞪得更大了,目光在铁骑队伍中逡巡,心中涌起一阵自豪。原来这便是父亲麾下的军队,果然雄壮异常!他看得有些出神,仿佛已想象到父亲率领这般虎狼之师驰骋沙场的模样。
说话间,双方已到阵前。曹昂与马云禄早已翻身下马,立于道旁等候。周瑜也带着众人下了车架,牵着孩子们走上前去。
曹昂整理好衣袍,对着周瑜拱手作揖,语气庄重:“周都督,久仰大名。曹昂奉父命前来叨扰江东,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周瑜回礼笑道:“曹公子客气了,一路舟车劳顿,快请入营歇息。”他目光落在曹昂身后的队伍上,虽未多言,却带着几分审视的平和。
这时,马云禄一身银甲上前,腰间佩剑轻响,对着周瑜拱手时眉眼带笑,语气熟稔:“公瑾兄长,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啊。”
周瑜朗声大笑,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云禄妹子才是女大十八变!当年在西凉见你时还是个追着孟起兄长跑的小姑娘,如今这一身银甲穿起来,倒有你兄长几分悍勇气度了。”
马云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即脸上露出腼腆笑意,摆手道:“兄长过奖了,比起当年在西凉时的莽撞,如今不过是多了几分历练罢了。”
曹昂站在一旁,看周瑜对马云禄的熟络亲近,心中并不介怀——他早听闻马云禄与江东诸人在西凉时便有旧交,这般熟稔实属正常。他从容上前一步,对周瑜道:“都督,此次前来除了公务,家父还托我带了些北方的特产,稍后让随从送到帐中,还望笑纳。”
周瑜听了这话,笑着点头应道:“曹司空有心了。”说罢便转回头,对马云禄介绍道:“云禄,这位是你孙策兄长的夫人大乔。”他又指向另一侧笑意盈盈的女子,“这位是小乔,也是我的夫人。”
马云禄连忙上前依着礼节见礼,又看着一旁的孙尚香,有些好奇的道:“公瑾兄长,这位姐姐是?”周瑜说道:“这是伯符的小妹,孙尚香。”
马云禄上前,正欲见礼,孙尚香却抢先一步拽住了她的胳膊,语气热络得像团火:“哎,妹妹可别这么见外!你跟我不必多礼——”她扬了扬下巴,眼底闪着促狭的光,凑近了些笑道,“日后我可是要嫁与你兄长马超的,等成了亲,我就是你正经的嫂子,咱们早晚会是一家人,现在哪用得着这套虚礼?”
马云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拽得一个趔趄,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脸上慢慢浮起层疑惑:“姐姐这话……是真的?我怎么从未听兄长提过?”
孙尚香笑得更欢了,晃着她的胳膊往大乔小乔那边带:“嗨,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等回头让你兄长给你细说——你看,大乔姐姐和小乔姐姐都在这儿,她们可都知道这茬呢。”
身后的大乔闻言,笑着颔首:“云禄妹妹别疑,尚香这话倒是不假,我与你小乔姐姐都知晓。”小乔也跟着点头,掩唇轻笑:“往后便是一家人,妹妹放宽心便是。”
马云禄站在原地,看着孙尚香拉着大乔小乔说笑的背影,心想,这姑娘和她年龄相仿,怎么又跟兄长扯上了瓜葛?不由得心中暗自腹诽他的兄长,哪都好,就是这女人缘太多了。
孙尚香一把拉过马越,语气轻快:“越儿,这就是你姑母,快见过。”
马云禄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马越——那孩子眉眼间分明有兄长四五分影子,尤其是微微蹙眉时的神态,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兄长。只是方才众人忙着见礼,没人特意介绍,她便也没贸然开口,只顾着和周围人应酬。
此刻听孙尚香点明,马越往前挪了两步,仰头望着马云禄,小声叫道:“你是我的姑母?”
马云禄的心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酸意和暖意瞬间涌上来。她早知道兄长在江东留下了个孩子,却因种种缘由从未见过。如今这孩子就站在眼前,怯生生的模样。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马越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就是你姑母。”
马越的手指有些凉,怯生生回握了她一下:“姑母。”
马云禄再也忍不住,将孩子揽进怀里,眼眶发热:“哎,好孩子……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她知道这孩子自小没了娘,由周瑜和小乔照看着长大,此刻抱着这具小小的身子,只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兄长的血脉就在这里,她总算没辜负嘱托。
周瑜笑着摆手:“哎,这小魔王也有怕生的时候,真是稀罕事儿!”
周围众人听了,都跟着笑开了。
小乔拉了拉周瑜的袖子,柔声说:“好啦好啦,别打趣孩子了。曹公子和云禄妹妹一路赶来定是累坏了,快请进城里歇脚。”
一行人抵达城中,随即摆下宴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瑜执起酒盏,看向曹昂笑道:“曹公子这段时间一直与袁军周旋,不知曹军如今形势如何?”
曹昂放下杯盏,神色坦然道:“不敢瞒都督,如今我军被袁绍连夺兖州、青州,许都又遭吕布袭取,眼下仅能死守乔郡,地盘只剩鲁国、沛国及乔郡三郡之地。好在袁绍暂且收兵,我军才稍缓压力。”
周瑜闻言,微微颔首,追问道:“那不知曹公子此次前来,有何见教?”
曹昂坐直身子,正色道:“此次奉父亲之命而来,实为结盟一事。我军下一步计划攻取寿春、徐州,两地与江东接壤,担心江东介入,故特来求都督相助——素知都督与孙权熟稔,想请都督从中斡旋,牵制孙权,使我军攻伐两地时,江东暂不出面干涉。”
周瑜闻言,朗声一笑,抬手虚按:“哎,曹公子今日初到,一路劳顿,先歇息两日再说。”他目光扫过席间,又添了句,“何况云禄与月儿也是初见,正好趁这几日彼此熟悉熟悉,凡事不急,过两日再细谈不迟。”说罢,举杯示意,将话题引向了席间的风土菜肴,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酒宴的余温尚未散尽,帐内只剩烛火摇曳。周瑜屏退了侍从,帐帘落下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淡去,转向魏延,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文长,你觉不觉得,曹昂今日所言太过坦诚了?”
魏延眉头紧锁,顺着他的话头想下去:“都督是说……他连曹军粮草不济、与袁绍对峙的困局都直言不讳?”
“正是。”周瑜踱步到帐边,指尖拂过冰凉的帐壁,“你我都清楚,长安当时兵力本就捉襟见肘,李儒先生却肯调出两万西凉铁骑支援,若仅仅是因曹昂与云禄情投意合,这绝非他的风格。”李儒的算计向来深不可测,断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赌上兵权,这里头一定藏着没说透的缘由。
魏延沉吟半晌,低声道:“曹昂公子先前出使长安时,确与李儒先生有过不少接触,或许……先生早有后续安排,只是没对我等明说。”他跟着李儒亲历长安之战,深知那位先生从不做无利之事,这般倾力相助,背后定然牵着更大的盘棋。
周瑜停下脚步,烛火在他眼中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李儒的智谋,连我都要佩服三分。他肯如此帮曹家,必有深意。”他指尖轻叩掌心,“看来得再找机会探探曹昂的话,若能摸清李儒的心思,便知这相助背后的关节。届时应下曹昂的请求,也无不可。”
次日天朗气清,城外草木葱茏。周瑜带着马越、孙绍几个孩子,又拉上孙尚香,邀了曹昂与马云禄同去游猎。马蹄踏过青草地,孩子们的笑声洒了一路,气氛倒也轻快。
歇脚时,周瑜递了壶酒给曹昂,笑着闲聊:“曹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倒是沉稳得很,想来寻常少年的玩乐事入不了你的眼?”
曹昂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坦诚道:“比起玩乐,我更佩服那些能定国安邦的人。”
周瑜眼底微光一闪,顺势追问:“哦?曹公子心中,谁能当得起这评价?”
曹昂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语气带着真切的敬佩:“我最佩服凉王马超。”
周瑜道:“兄长沙场勇名在外,确实厉害,不过曹公子这般推崇,想必不止因为他武艺吧?”
“自然不止。”曹昂语气愈发恳切,“他沙场勇力过人是其一,更难得的是那份驱逐异族、保境安民的决心。你看那些边陲之地,多少百姓因异族侵扰流离失所,凉王却能带着部众死死守住防线,让一方百姓得以安稳度日。”
周瑜故作随意地拨弄着弓弦,“听着,曹公子似乎对追随他很是向往?”
曹昂没察觉异样,慨然道:“何止向往!若能在他麾下做一员将领,追随他建立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异族入侵的和平朝代,便是死也甘心!”
周瑜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举杯道:“曹公子有这份心,实在难得。来,为这份志向,干一杯!”
远处传来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音,孙绍举着刚射中的野兔跑来邀功,周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思——看来,曹昂对马超的敬佩,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