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人心百变,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从当初坠落黑暗开始,他便在这一个个无尽子世界中轮回,要命的是,那些世界,都蕴含着种种规则体系,那种种剥离,却是一种根源上的盘剥。
或者可以这么说,从进入轮回一刻开始,他已然无从回归。
那只蝴蝶在那片花园中,在一个个子世界中不断历练,不断沉沦,不断迷失。
在他几乎游历完了所有的花朵都一刻,此刻的蝴蝶已然变成一只无瑕的白蝴蝶。
白蝴蝶看着眼前一朵最为硕大的花儿,他已然嗅不到任何魅惑的香味,他没有记忆,显得无所适从。
冥冥中,依旧有一种源自天性中的东西在驱使着他,缓缓落向那朵硕大的花苞。
花苞骤然张开,变成一张庞大的奇丑的脸蛋,他咧开嘴巴,露出污浊不堪的大黄牙,嘿嘿笑着,一口便将蝴蝶吞进了嘴巴。
花苞合拢,突然间向上飞去,落入了一个小人的手中。
小人拈着花,深深嗅了一口若有若无的花香,叹息道:“这些奇葩长了不少年了,只可惜还不到收割的时候,否则我一定可以走出这里,进行下一步重要计划!”
他尚在叹息,未料手中的花苞突然快速膨胀,骤然间将他吸入其中,进而花瓣快速闭合。
小人无比震惊。
他乃是至高无上的使者,怎么可能被手下的囚徒所反噬?
他竭力想要反抗,却止不住越陷越深,直至最后,已然身不由己,完全沦陷了进去。
随着一缕缕记忆被抽取掉,小人的实力在持续下滑,他一如先前都桑北,身不由己陷入了一个个轮回,无法自拔。
虚空之上,一声叹息传来,紧跟着,一张手臂破碎虚空而出,从那一个镜像世界中,将茫然不知所措的小人一把抓了出来,丢在一边。
小人如梦初醒,连连磕头请罪。
“有意思的小子,居然在进入第三层的一刻,便开始模拟一片镜像世界,甚至于连本座手下的小厮也没有察觉,很不错,只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你已然彻底迷失,沦为那些怪物的口粮,本座不知道,你还能逃出来么?”
手臂快速缩了回去,传音道:“去第四层,若他真是个有料的,本座倒期望他能有更好的表现!”
三层世界恢复了安静,安静的可怕,表面看去是一片花团锦簇的世界,却分明是一座埋葬的坟地,毫无生气。
异世界,巨人化的魔突然间变了脸色,他一步跨到一座高山之上,盘膝而坐。
嗖的一声,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掠过了他的印堂,留下了一道血色剑痕。
他的神情变得木然,越来越冷。
他的高大的躯壳,就像遭遇一次次脱壳,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变成原本的模样。
他的脸色越来越干净,纯净的就像出生的婴孩。
只是胸膛间那一道血色剑痕,如此深刻,仿佛已穿透了三生。
第三层畸零之园,那条河边,白发老叟依旧在木然垂钓。
而不远处那个托着小鼎的青年,俨然变成了一个空壳,右手间的火焰已然熄灭,他的眼睛已然闭合,唯有眉心间浮现的一道血色剑痕犹自鲜明无比。
其实,那垂钓中的老叟也是一个空壳,或者说,是一个死人,他的精神已然全部融入了那根漆黑钓线后的世界,他只是行尸走肉,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漆黑钓线看似没入水中,其实不如说是没入上方的无尽虚空。
随着时间的推移,镜像与现实,已然在不知不觉中,通过一根漆黑钓线,融为一体。
眉心间的一道血色剑痕突然绽放出一道剑光。
同一时刻,在那莫测的冥冥中的异世界,另一道同根同源的剑痕,同时绽放。
两道剑痕突破时空阻隔,在虚幻和现实之间的一块镜面上骤然交会、合璧!
同一时刻,老叟手中那根漆黑的钓线剧烈抖动起来,拉动了钓竿,也拉动了白发老叟的身体,老叟微微张开嘴巴,空洞的双眸其实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根钓线扯飞了出去,飞上了九霄,飞进了那片神秘莫测的镜像世界。
随后,第三层世界再度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溪畔一隅,光芒一闪,那个白发老叟重新出现,依旧盘坐着。
只是,那一对空空的眼眶内,一双早已失去了的眼睛,已无中生有长了出来,他微微扭首,看了一眼一旁的年轻人,不置可否道:“倒是一个大胆的,你不知道的是,你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老夫即便无动于衷,也是正常不过的!不过,你赌对了,若不能与那里幕后人物放手一战,如何甘心!”
手中钓竿出现,突然间向上一提,便牵动了整个第三层世界。
身体内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老叟的脸色变了,他没有想到这副身体便如身外之物,竟然不受控制。
一声怒喝,体内乾坤运转,再度撼动了第三层世界,所有流逝的东西,宛若百川归海,奔涌而来。
感受到力量的蓬勃高涨,他抬起了手,正欲按下,突然间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然和第三层世界牢牢结合在了一起,此刻的他已然变成了其中一部分,准确的说,像个门户,或者不如说,是一只看门狗。
无法想象,自踏入这里开始,自己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浑浑噩噩,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只一味沉浸在一个个虚幻世界中浮沉,自以为有所得,岂知只是对方手中的一个玩偶罢了。
他无力的抬头望向莫测的虚空,苦笑道:“原以为已然梦醒,却不知已是终结,无论如何,应该留下点什么,而,这就是你指出的道路吗?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这就是冥冥中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已然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此生的世界。
第三层世界,突然爆发出一声波及到所有角落的声响,其后,便恢复了安静。
不知名的角落,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人力有时穷,贪多务得乃是大忌,所以,成为看门狗,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你放弃了选择,那就让你彻底成为傀儡!”
无形的力量瞬间击中了老叟的身体,腾起一缕缕灰尘,一双无瞳之眼再度睁开,握着那根钓竿,继续钓鱼。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老叟的体表渐渐长出一枚绿色的胚芽,胚芽继续生长,长成一根细细的藤蔓,顺着手臂延伸,一直延伸到钓竿上,直至最后,已然和那根漆黑的钓线连在了一起,延伸向莫测的水中。
它在向水中延伸,其实也正在向另一个方向不断攀爬,而那正是莫测高深的天空。
地灵宗,山门牌楼之后,七十七丈之后的道路尽头,那座血迹斑斑的指纹碑静静矗立,指纹碑之后,层叠堆砌的楼阁林木,赫然就是一座座墓冢,在这座碑体衬托之下,愈见阴森恐怖。
石碑上,那一枚枚指纹就像身体上的疥廯,何其顽固,无法清除。
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人看到的是,石碑上,一枚枚指纹,居然开始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了。
这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蚕在吃桑叶一般,看似很慢,转眼之间,已成规模。
如此,使得这座血迹斑斑的石碑,显得斑斑驳驳,终于露出了一些本来的面目。
古木森森,阴云笼罩的地灵宗上空,没来由的裂开一道缝隙,射入了一缕难得的日光。
在第三层的溪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相隔还有段距离的两具身体,在大地上滋生出的一层薄薄的苔藓的推动下,缓缓移动,缓缓靠近,直至最后,两具接触的身体居然一点点融合,最后变成了一具完整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