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也不奇怪。
作为道无涯九大境界中，最特殊的一个，寻常归寂者的寿元少得可怜，有着固定之数不说，且时时刻刻都在流逝，都未必赶得上恒道境修士。
自然的。
九大时代以来，岁月漫长到让人难以想象，寻常归寂者，又怎么可能熬得住？
想到这里。
他定了定心神，再次看了过去，却见一道道火种的光芒交织闪烁下，汇聚成一片斑斓且令人心悸的光晕之海！可——似乎依旧不是这片洪流真正的核心！
强忍着心悸感！
他的目光穿透了归寂境的光海，落在了更深处。
那里。
赫然悬浮着数十道如同混沌大日般的身影！
造物境巅峰！
足足数十位造物境巅峰的强者！
每一尊！
周身都缭绕着完整而磅礴的造物本源，身后隐隐有方寸世界的虚影沉浮不定，不断演化着地水火风，万物生灭的异象！
抛开苏云季渊不提，在已现身的七名造物境中，混沌圣灵的实力无疑是最强。
可——
本能告诉顾寒，眼前这数十名造物境强者，实力之强，还要胜过混沌圣灵许多！
甚至于！
这数十道身影里面，还有几人格外醒目，周身道韵流转，给他的压迫感——竟隐隐能和季渊比肩！
宛如定海神针般！
这数十名造物境矗立在生灵洪流的核心区域，单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能定住万古青天，镇压一切时空！
只是——
让顾寒感到脊背发凉，心神几乎失守的，还并非是这些造物境！
因为在这片生灵洪流最核心，最神秘的区域，他看到了更为恐怖的存在！
亦或者说！
矗立着数道模糊的身影！
他们身形并不如何高大，却仿佛是整片生灵洪流的源头和主宰！周身弥漫的气息已然彻底超越了造物的范畴，带着一种凌驾万道，超脱现世的无上韵味！
遁世境！
绝对是遁世境的存在！
而且不止一尊！
是数尊堪比指引者，甚至可能要更强大的遁世境大能！
毫无疑问。
这幅宏大至极，恐怖至极的画面，给顾寒带来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如此多的强者……
这是何等让人恐怖的一股力量？
顾寒毫不怀疑！
这样一股力量若是降临现世，足以在顷刻间颠覆一切！
什么五方联军！
什么旧时代遗民！
甚至包括他自己如今半步造物的力量，在这股力量面前，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而最可怕的——
这样的一道迷失在虚无间隙内的大军，如今像是早已锚定了现世的坐标，正在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归来！
“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也在此时。
那混沌圣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苍茫时代本就璀璨到了极致，又历经过八个时代的休养生息，只会比我描述得更强大，怎么可能只有现在这么点力量……”
“……”
顾寒没说话。
八祖当年既然起了内讧，便足以说明，苍茫时代内部，是有着阵营和立场划分的，而眼前这些人……大概率真的只是苍茫时代的一部分而已！
“休养生息……”
他叹了口气，最后问道：“道圣允许？”
“连造物境，都能稍稍隔绝道圣之力，又遑论是更强大的遁世境？乃至于祖？”
混沌圣灵叹道：“你对苍茫时代，终究是一无所知。”
“说完了？”
“说完了。”
“那么，一路好走。”
顾寒表情淡漠，手中极剑一动，便要将混沌圣灵彻底绞杀！
可——
随着那片生灵洪流距离现世越来越近，他的举动似乎引起了那几名遁世境强者的注意，数道目光竟是隔着无尽时空投了过来，落在了他身上！
“轰——！”
“轰——！”
虽然距离无尽，那来自遁世境的无上威能和气势，依旧震得他意识震动，差点当场解体！
“嗯？”
一道惊疑声忽起。
几人似乎不仅看到了顾寒，更在他身上洞悉了那股独特而强大的道韵！
那是！
极道的气息！
“倒是难得。”
一道带着些许讶异，如同混沌惊雷般的声音，直接在顾寒的心神深处炸响。
“极道气息如此纯粹……不愧是承载了新时代气运之人！”
“苍茫为始，极道为终，此乃定数。”
紧接着，另一道更加古老、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沧桑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小辈。”
“你能在如此贫瘠的后世以极道为主，修至半步造物，殊为不易，切莫一意孤行，坏了前路。”
“放了他，入我苍茫麾下。”
第三道意念传来，更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法旨般宣判。
“此乃尔之无上荣光，亦是尔之唯一生路。”
“不错，以你之资质，入我苍茫，可得真正超脱，窥见大道逍遥！”
说到这里。
又是一道身影浮现，一指下方，道：“若你应下，地位便只在我等四人之下，此方军阵，皆可由你指挥！”
顾寒没说话。
那混沌圣灵的声音再次在他心间响起。
这次。
更是隐隐带上了一丝羡慕之意。
“恭喜你。”
“得到了四位圣尊大人的赏识，这是前所未有的无上殊荣，若我是你，便不会拒绝！”
“……”
沉默了半瞬，顾寒突然问道：“我若是投降了，他们呢？”
他们？
混沌圣灵一怔，旋即明白了他说的是谁。
“能被新时代选中！”
“成为极道兴起的基石，是你莫大的荣幸，如今新时代将立未立，他们价值已尽，自然该顺应天命，重归虚无，为苍茫时代的回归……腾出位置。”
顾寒叹了口气。
他自然明白腾出位置这四个字的深意。
见他回应。
那混沌圣灵又道：“你既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极道之路，自当明白，些许蝼蚁般的生灵存亡，与见证始终合一的壮举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四位圣尊许你高位，已是天大的恩赐，莫要……自误。”
那片虚无间隙中。
四道遁世境的意念虽然未再直接开口，可冰冷的态度却透过重重时空蔓延而来！
他们看中。
自然只是顾寒身上的极道气运，至于他身后那无量众生？
在他们眼中。
或许连‘代价’二字都算不上，不过是清场时顺便拂去的尘埃罢了。
悄无声息间。
那片来自苍茫时代的生灵洪流距离现世越来越近，而几人也没再开口，似在等待着顾寒的答复。
就在他们隐隐失去耐心时——
顾寒笑了。
“你说的很对。”
他看着那混沌圣灵，认真道：“下次，别说了。”
“你——！”
“轰——！！！”
根本不等混沌圣灵再次开口，极剑剑锋之上，倏尔绽放出一缕造物之火，将他最后的力量包裹了起来！
噗的一声！
无数混沌光点炸开，如同被风吹散的流萤，迅速黯淡湮灭……
当场灭杀！
这一幕，看得那些归寂和造物境的诸多强者惊诧莫名，更让那四名遁世境震怒不已！
倒不是因为混沌圣灵对他们多重要，毕竟现世的锚点坐标他们早已得到，有没有对方，都不影响他们归来。
可——
当着他们的面，如此果决地斩杀他们曾经布置下的暗手，无异于是对他们，对苍茫时代的最大藐视！
“轰轰轰——！”
四道冰冷宏大的意志好似狂涛巨浪般朝着顾寒碾压而来！
只是在那之前。
他的意识便因为那混沌圣灵的死，被一道无形巨力强行推出，瞬间回归现世！
身体一晃！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纵然没有真的接触到那四道遁世者的意志，可单是那隔着茫茫时空传过来的威势，已然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少爷！”
“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傻和肖不二心里一惊，连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顾寒没说话。
微微抬头，看着那一片幽暗无边的虚无，满脸的凝重之色。
混沌圣灵已死。
可——
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整个虚无都要倾覆下来的恐怖压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而且！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一种迅速而又无可阻挡的趋势，变得越来越近！
这足以说明！
那支已经启程的苍茫大军，正在朝着现世的方向，坚定不移地……逼近！
想到这里。
他叹了口气，沉吟半瞬，一抬手，将那颗方寸天地的种子取了出来！
而同一时间。
一道略显意外却显得尤为惊喜的声音也随之在不远处响起。
“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