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法拉利的引擎在地下车库发出低沉的咆哮,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柳如烟挂断电话,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此刻冷若冰霜。
“查不到?”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是的,柳总。全球所有公开、半公开甚至部分暗网的组织数据库里,都没有‘衔尾蛇’这个代号。我们动用了最高权限,检索了所有已知的雇佣兵、情报贩子、杀手组织的名单,结果……是零。”
零。
这个词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太阳穴。
她引以为傲的情报网络,那张她耗费巨资和心血编织的天罗地网,第一次出现了盲区。
一个连她的网络都触及不到的组织?
这怎么可能!
除非……
一个更让她心悸的念头浮现出来。
除非这个组织的存在层级,远在她的认知之上。一个能让陈默那种蠢货当外围,又能被楚啸天这种“落魄大少”接触到的组织……这本身就充满了矛盾和诡异。
又或者,楚啸天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图什么?就为了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柳如烟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男人或许隐藏了实力,但他行事必然有其目的。一个如此精妙的谎言,其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
她靠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失控感。
一种久违的、让她极度厌恶的失控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习惯了当那个提线木偶的人,棋盘上的一切都必须在她的计算之内。楚啸天,本该是她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一颗用来搅乱楚家浑水,顺便还能带来商业利益的棋子。
现在,这颗棋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在棋盘上画出了一个她看不懂的图案。
“继续查!”她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低吼,仿佛这样能宣泄心中的烦躁,“把和‘蛇’、‘循环’、‘永生’相关的符号、代号、黑话全部过一遍!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跟我装神弄鬼!”
她发动了汽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
被动等待情报,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她柳如烟从不信命。
她需要主动出击。
她需要一块试金石,去探一探这个所谓的“衔尾蛇”,到底是真金,还是楚啸天镀的一层假铜。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飞速成型。
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魅惑。
“张经理,睡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谄媚又紧张的声音:“没、没呢,柳总!您有什么吩咐?”
“想不想要天盛集团的项目总监的位置?”柳如烟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巨大的诱饵。
“想!做梦都想!”
“很好。”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明天,我要你正在负责的‘星海’项目服务器出现一次‘意外’。把第三号服务器里的客户数据备份,泄露一份假的出去。记住,要像一次外部黑客攻击,做得专业点,留一个标记。”
“柳总,这……这风险太大了!被查出来我这辈子就完了!”
“你觉得是我让你完蛋比较快,还是被公司查出来比较快?”柳如烟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却让电话那头的张经理浑身一颤。
“我……我做!”
“标记就用这个。”柳如烟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画着,“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
她要看看,当这条“蛇”再次出现时,楚啸天,还有他背后的“衔尾蛇”,会作何反应。
是会无视这条小杂鱼,还是会……像真正的蛇一样,警觉地抬起头?
……
楚啸天回到自己那间貌不惊人,却内有乾坤的中医馆时,夜已经深了。
赵天龙像一尊铁塔,守在门口。看到楚啸天,他立刻迎了上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楚先生,鱼……上钩了?”
“嗯。”楚啸天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钩子已经刺进去了,现在就看她什么时候开始挣扎。”
“衔尾蛇……先生,您这招真是绝了!”赵天龙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钦佩的神色,“我刚才都差点信了,真有这么个神秘组织。”
楚啸天笑了笑,呷了口茶。
“对柳如烟那种人,你跟她玩阳谋,她有无数种方法化解。你跟她玩阴谋,她的手段可能比你更脏。对付这种极度自负的聪明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一个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变量’。”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一个不存在的组织,就是最完美的变量。她查不到,所以她会恐惧。她越是动用资源去查,就越是浪费精力,越是会把一些不相干的巧合,当成是‘衔尾蛇’存在的证据。”
“这就叫‘疑心生暗鬼’。”楚啸天眼神深邃,“我不是要打败她,我是要让她自己打败自己。我要让她在追逐影子的过程中,一步步踩进我为她准备好的陷阱里。”
赵天龙听得心潮澎湃,但随即又有些担忧:“可是先生,这终究是假的。万一她设局试探,我们怎么应对?总不能每次都靠编吧?”
“问得好。”楚啸天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算计”的光芒,“她一定会试探。而且,会用她认为最稳妥,最不易被察觉的方式。”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寂的街道。
“她会制造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然后在这个麻烦里,留下一点关于‘蛇’的线索,来看我们的反应。”
“那我们?”赵天龙有些紧张。
“我们什么都不做。”楚啸天的话让赵天龙一愣。
“什么都不做?”
“不,应该说,我们不去做她‘预料中’的事。”楚啸天转过身,脸上是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我们不去找麻烦,不去追查线索。我们要去……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赵天龙还是不解。
楚啸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天龙,记住。一个真正强大的组织,会去关心一只蚂蚁留下的脚印吗?不会。它只会直接碾死那只蚂蚁,或者……把它变成自己的另一只蚂蚁。”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柳如烟以为她在钓鱼,却不知道,她放出去的饵,马上就要变成我的了。”
次日清晨。
天盛集团,楚啸天和柳如烟合作的“星海”项目部,炸开了锅。
“服务器被黑了!”
“第三号服务器的客户数据备份被窃取!对方留下了一个……奇怪的标记!”
项目技术总监满头大汗地冲进会议室,将一张照片拍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个用代码绘制的简陋图案——一条首尾相连的蛇。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柳如烟接到消息时,正优雅地喝着咖啡。她听着电话里下属惊慌失措的汇报,脸上却毫无波澜,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坐在主位上的楚啸天。
她想看看他的反应。
是震惊?是愤怒?还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然而,楚啸天只是平静地听着汇报,眉头微微皱起,像任何一个关心项目的合作方一样。
“数据是真是假?”他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技术部初步判断,应该是……假的。核心数据没动,对方似乎只是为了炫技和警告。”技术总监连忙回答。
“报警了?”楚啸天又问。
“报了,警方技术人员已经在路上。”
楚啸天的表现,完美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柳如烟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太完美了。
完美得就像一场表演。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对“衔尾蛇”标记的特殊关注,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黑客涂鸦。
这不正常。
如果“衔尾蛇”真的存在,并且是他倚仗的靠山,他看到这个标记,不可能无动于衷。
要么,他在演戏,他的城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要么……“衔尾蛇”真的只是他随口编造的谎言。
可如果是谎言,他此刻应该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和“衔尾蛇”联系起来,加深自己的恐惧才对。他为什么会如此平静地走正常流程?
柳如烟感觉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团乱麻。
楚啸天的每一步,都走在了她的预料之外。
“柳总,”楚啸天忽然看向她,表情严肃,“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对方只窃取假数据,留下挑衅标记,这不像是为了钱。我担心,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在背后搞鬼。”
他的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柳如烟挤出一个同样担忧的笑容:“啸天你放心,我已经让公司最好的技术团队介入了。另外,这次的安保漏洞,出在张伟负责的部门,我已经让他停职反省了。”
她故意提到了“张伟”这个名字。
这是她的棋子,是她放出去的饵。
她要看看,楚啸天会不会对这颗“棋子”产生兴趣。
“嗯,是该好好查查。”楚啸天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继续和技术人员讨论起了防火墙的升级问题。
他……竟然对张伟这个最关键的“犯人”毫不在意?
柳如烟藏在桌下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试探都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当天晚上。
被停职的张伟正在家中坐立不安,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知道柳如烟下一步会怎么对他,是用完就扔,还是会兑现承诺。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门铃声突然响起。
张伟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是公司纪检或者警察找上门了。他哆哆嗦嗦地从猫眼往外看,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山一样魁梧的男人。
是赵天龙。
楚啸天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保镖。
张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楚啸天查到我了!他是来灭口的!
他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门外,赵天龙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抬手,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在门锁上轻轻一拨。
“咔哒”一声,门开了。
赵天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张伟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过来!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天龙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屋子,然后将一个牛皮纸袋扔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楚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张伟一愣,颤抖着手打开纸袋。
里面不是炸弹,不是断指,而是一份……任命书?
“天盛集团,新成立的东南亚分公司……副总经理?”张伟念出上面的字,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楚先生说,你是个聪明人。”赵天龙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聪明人,不该给别人当用过就扔的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