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寿山庄的紫藤萝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紫水晶。小贝正给丽莲奶奶修刘海,推子刚划过鬓角,就听见门口传来轻咳——亚斯又来了,还是那身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像极了水迷宫的回廊纹路。
“钧儿来啦?”奶奶笑得眯起眼,“快让小贝也给你修修头发,这孩子手巧,比你哥那冷冰冰的沙龙好多了。”
小贝的腿子顿了顿。这是亚斯第三次扮成亚钧,可他耳后那颗痣总被洗发水泡沫糊住,每次都要她偷偷用棉签擦掉——这秘密像颗发间的糖,藏着只有两人知道的甜。
“麻烦你了。”亚斯坐下时,声音刻意放软,却在她指尖触到后颈时,喉结滚了滚。她正用指腹丈量他的发旋弧度,突然想起上次在网咖捡到的纸条,那“Ω”符号的尾钩,竟和这旋度完美重合。
“你的发质适合做渐变层次。”小贝突然开口,剪子“咔”地剪断根白发,“比你哥那套死板的精英头好看。”
亚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她在说亚斯,还是在说“亚钧”?
离开山庄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亚斯突然往水迷宫的方向拐:“敢不敢去试试?”
小贝挑眉。她当然记得剧情里亚斯和晴空的遗憾,可此刻看着他眼底的挑衅,突然想赌一把。
水迷宫的石板路泛着潮气,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亚斯还在回忆当年的岔路,小贝已经抬脚往里冲,高跟鞋踩在石板上嗒嗒作响,像在敲命运的密码。
“这边是死路!”亚斯在后面喊,却见她猛地转身,踩着睡莲池的边缘跃到对岸,裙摆扫过水面,惊起一串涟漪。
他愣住了。那是他和晴空当年卡了三次的死局,她竟凭着直觉破了?
等他追上去时,小贝已经站在迷宫中心的喷泉旁,手里拈着片睡莲花瓣,笑得狡黠:“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得按老路走。”
亚斯的心脏像被花瓣扫过,痒得发颤。他突然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碎钻发夹,在夕阳下折射出的光,正好在喷泉池底拼出个完整的“Ω”。
“你到底是谁?”他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小贝刚要开口,手机突然震了——是苏雨霏发来的彩信,照片里绸妹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水迷宫中心,有亚钧的遗物。”
两人同时看向喷泉池底。亚斯俯身去捞,指尖触到块冰凉的金属——是枚发蜡罐,上面刻着“Neo Image”的logo,罐底却贴着张微型芯片,和苏雨霏耳后的一模一样。
“这是……”小贝的呼吸顿住。
亚斯捏碎芯片,里面滚出张卷成细条的纸,展开后,是亚钧的笔迹:“哥,苏阿姨说要给我和小贝做‘记忆匹配’,我怕……”
字迹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打断。
小贝突然想起苏雨霏那句“你继承了我的基因序列”,想起亚斯锁骨的疤与自己剪刀的缺口,想起水迷宫里莫名契合的直觉——原来所谓的“命定”,从来不是偶然。
亚斯的手机响了,是费南度惊慌的声音:“亚斯,不好了!苏雨霏带着人去砸忠南理发店了,说要找‘小玥的基因样本’!”
小贝的脸色瞬间惨白。
亚斯攥紧那枚发蜡罐,眼底的犹豫碎成坚定:“走,去会会她。”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水迷宫的回廊在身后缓缓合拢,像命运终于扣上了第一环。小贝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同时亮起的“Ω”印记,突然明白:
这场穿越不是意外,这场相遇不是巧合。苏雨霏要的基因序列,亚钧未说完的话,水迷宫的宿命……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真相——
她和亚斯,本就是被命运攥在手里的两把剪刀,要一起剪开这被篡改的剧本。
而现在,该是让执笔者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晨报的头版像记响亮的耳光,扇在Neo Image的玻璃幕墙上。“国防总长力挺忠南理发厅”的标题下,小贝的笑脸比旁边“Neo Image业绩下滑”的新闻刺眼百倍。
亚斯捏着报纸,指节泛白。赌约输了——不仅要陪绸妹拍婚纱照,还要去忠南那栋据说闹鬼的顶楼住一晚。
“愿赌服输。”费南度拍他的肩,递过件辟邪的红内裤,“听说顶楼水箱会哭,你悠着点。”
亚斯没接。他盯着照片里小贝的发梢,突然想起水迷宫里她踩过睡莲池的裙摆,湿哒哒的,却像带着某种破局的锐气。
拍婚纱照时,绸妹笑得合不拢嘴,拽着亚斯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拉。小贝举着相机,镜头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亚斯——他穿着租来的不合身西装,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可当绸妹说起“希望小贝也能幸福”时,他的目光扫过来,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咔嚓”一声,小贝按下快门,把那瞬间的柔和定格在存储卡里。
入夜,顶楼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所谓的“鬼屋”不过是堆着旧家具的阁楼,唯一的光源是小贝手里的应急灯。她刚把铺盖扔在床垫上,就看见个巴掌大的影子飘过——尖耳朵,翅膀闪着荧光,正叼着根头发往水箱里钻。
“啊!”小贝吓得摔了灯,后背撞在木箱上。
“怎么了?”
亚斯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点酒气。他手里拎着瓶威士忌,衬衫领口敞着,锁骨的月牙疤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有、有小精灵!”小贝指着水箱,声音发颤。
亚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突然笑了,走过来伸手把她往怀里带:“那是飞蛾反光,傻样。”
他的怀抱带着酒气和淡淡的发蜡香,意外地让人安心。小贝的脸蹭在他衬衫上,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像水迷宫里石板下的暗流,藏着汹涌的节奏。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哲明的坏笑:“亚斯哥,小贝姐,门我锁啦!今晚就委屈你们当‘鬼夫妻’咯!”
门锁“咔哒”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顶楼格外清晰。
小贝猛地推开亚斯,脸颊烫得能煎蛋:“他、他胡说八道什么!”
亚斯没说话,只是把酒递给她:“喝点?壮胆。”
两人就着月光分了半瓶酒。酒精像催化剂,让那些藏在赌约、误会、时空谜团下的情绪悄悄冒头。小贝说起原主攒的Neo Image剪报,亚斯坦白车祸后第一次笑是在康寿山庄扮弟弟时。
“你说,苏雨霏会不会真的是……”小贝的话没说完,就被亚斯打断:“不管她是谁,我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他的眼神很亮,像水迷宫中心的喷泉,映着整片星空。小贝的心跳突然失控,别过脸去看水箱,却发现那“小精灵”又出现了,正把一根银色的头发缠在水管上——那发色,像极了苏雨霏。
“你看!”她拽着亚斯的袖子指过去。
亚斯的脸色沉了下来:“是追踪器。苏雨霏在头发里放了微型定位。”他突然想起什么,抓过小贝的手,“你给奶奶理发时,有没有接触过陌生人的头发?”
小贝的酒醒了大半:“有个护工送过洗发水,说是……苏氏集团赞助的。”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绸妹的尖叫。两人同时冲到窗边,看见苏雨霏带着人闯进忠南理发店,手里举着个仪器,正对着老贝叔的头发扫描。
“该死!”亚斯转身就要下楼,却发现门被反锁得死死的。
焦虑像藤蔓缠住两人。不知过了多久,小贝靠在木箱上睡着了,眉头还皱着。亚斯脱下西装盖在她身上,指尖拂过她发间的碎钻发夹——发夹的碎钻在月光下转动,折射出的光正好照在他后颈的“Ω”纹身上,泛起淡淡的红。
他突然明白水迷宫的宿命是什么——不是偶然通过的回廊,是此刻想护她周全的冲动。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阁楼时,亚斯先醒了。小贝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均匀,睫毛上还沾着点灰尘。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被那碎钻发夹刺中,猛地弹起来,西装滑落在地都没顾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楼。
刚冲到一楼,就看见哲明举着张婚纱照,跟老贝叔笑得前仰后合。照片上,绸妹搂着亚斯的脖子,而亚斯的目光,却越过绸妹,直直地落在镜头外——那是小贝站的方向。
“亚斯哥,你昨晚在顶楼……”
“闭嘴!”亚斯的耳根红得滴血,一把抢过照片撕得粉碎,“贝若依,你给我等着!”
他转身冲进Neo Image,却在玻璃门后停住脚步。指尖抚过衬衫上沾染的、属于小贝的发丝,突然想起顶楼水箱上那根银色头发——苏雨霏的追踪器,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小贝?
而阁楼里,小贝捡起亚斯落下的西装,发现内衬口袋里有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是亚钧的照片,背面用亚斯的笔迹写着:“找到能和你一起走出水迷宫的人了吗?”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亚钧的笑脸,突然想起亚斯昨晚的怀抱,想起他说“不会让她受伤”时的眼神。
窗外,苏雨霏的车还停在街角,像头蛰伏的野兽。小贝握紧西装,突然笑了。
亚斯要复仇?
正好。
她也想看看,当宿命的剪刀遇上不肯认输的心,到底谁能剪出更锋利的未来。
而那枚被亚斯遗忘的西装纽扣,滚落在地,沾着根银色的头发——属于苏雨霏的头发,发梢缠着根更细的、黑色的发丝,是小贝的。
Neo Image的旋转门还在泛着冷光,亚斯刚把撕碎的婚纱照扔进垃圾桶,就瞥见玻璃门外缩着个身影——是瞳瞳,攥着帆布包的带子,脚尖在台阶上蹭出浅痕,眼睛却像粘在了店内的水晶吊灯上。
“有意思。”亚斯勾起嘴角,转身时正好撞见推门进来的小贝。她手里拎着给绸妹送的早餐,看到瞳瞳时,脚步顿了顿。
“又来找茬?”亚斯往吧台边靠,指尖敲着台面,节奏和水迷宫的石板回声莫名重合。
小贝把早餐塞给迎上来的绸妹,抬下巴:“路过。倒是你,输了赌约还敢横?”
“那就再赌一次。”亚斯的目光越过她,落在门外的瞳瞳身上,“看见没?她要是敢踏进这门消费,你就来Neo Image当一个月洗头妹。”
小贝笑了,比玻璃幕墙的反光还亮:“赌就赌。瞳瞳才不会稀罕你们这花哨地方——”话音未落,就见瞳瞳深吸一口气,攥着钱包冲进了门,直奔向价目表,声音发颤却坚定:“我、我要做那个‘星空挑染’!”
小贝的笑僵在脸上。
亚斯挑眉,眼底的光像得逞的猫:“看来,有人要体验一下服务业了。”
小贝咬着牙没说话,转身就走,帆布包带勒得手心发红。刚走到街角,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彩信。照片里,瞳瞳的帆布包被翻倒在地,里面滚出个微型耳机,旁边压着张纸条,是苏雨霏的字迹:“听话,才能让你弟弟的医药费有着落。”
小贝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回头,透过Neo Image的玻璃窗,看见瞳瞳坐进理发椅时,手在口袋里飞快地按了下——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而亚斯正站在吧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个银色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时,她看清了打火机上的纹路——和苏雨霏的青铜发簪如出一辙。
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瞳瞳脖颈处露出的衣领里,有个极小的红点在闪,像极了顶楼水箱上那枚“小精灵”携带的追踪器。
风卷着落叶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小贝看着玻璃门内相谈甚欢的亚斯和瞳瞳,突然觉得这场赌约像个张开的网——瞳瞳是饵,她是目标,而亚斯,到底是撒网的人,还是和她一样,被困在网里的鱼?
她摸出藏在包侧的折叠刀,刃口的月牙缺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昨晚亚斯落下的西装还在她衣柜里,内衬口袋里除了亚钧的照片,还有半张被撕毁的支票,收款人是“苏氏医疗”,金额栏空着,却在背面画着个简化的水迷宫地图,终点处打了个问号。
“洗头妹就洗头妹。”小贝对着玻璃门里的亚斯无声地说,眼底却燃起了火。
她倒要看看,这场由苏雨霏布下的赌局里,谁才是真正的棋子,谁又能踩着棋盘,找到藏在终点的答案。
而Neo Image的玻璃门上,倒映着她的影子,影子身后,一个穿灰色风衣的人正站在街角,手里举着个相机,镜头对准了理发椅上的瞳瞳,快门声被风吹得很轻,却像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