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浑身酸疼……
熵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肩膀都跟着一抽。
太阳穴鼓胀得像被塞了两块滚烫的石头,头隐隐突突地跳着。
她扶着额,挣扎着站起来,脚下一软,又险些倒回去。
她现在才有一丝余力回想刚才的情景——
刚才……嗯,爆炸了……
诶?
她应该没有主动驱使魂芯啊?怎么突然就炸了呢?
那一刻,脑子里好像闪过很多东西……是什么来着?
“嗯……”
她拧着眉,想了许久。
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对了!魂芯!——魂芯没受损吧?
她抬抬手,像往常一样试图召唤出魂芯。
……咦?
熵愣了一下,又使出吃奶的力。
——召唤不出来!
卧槽!
不不不,冷静,冷静!
她深呼吸,低头看看自己浑身脏得像从泥坑里打滚三百圈出来的样子,又捏了捏酸痛到发抖的手腕。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但显然……眼下的自己消耗过多,还需要时间来恢复力量和体力,魂芯应该只是暂时难以召唤。
只要耶林不再卷土重来……
“簌簌……”
——!
黑暗中,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让熵无比警觉。
她整个人倏地绷紧,像被电了一样抬头看去。
夜色深沉,风声被撕碎成小片,草丛里影子摇晃。
嗯?是地上的那些……“果冻”?
它们……在动?
“……耶林?”
熵狐疑地叫了一声。
这片地带本就没有他人,她很难不将这些个东西与那家伙联系起来。
“咕……咕叽……”
“果冻”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像是光会爬不会走的蜗牛,用诡异的黏滑声音自己挪动着。
“啪叽!”
几个果冻顺着斜坡滚进一个小坑里,在里面还可怜兮兮地扭了一下,又执着地继续向前挪动。
熵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它们……似乎想聚在一起。
她抬眼一扫——至少有几百个发光小果冻散落在地面挪动着,数量之多,密密麻麻!
它们像彩色溃烂一样往一起堆。
“咕叽!”
终于,有的果冻汇合了,它们贴在一起,duang~地一声,瞬间从两个小果冻变成一个……大一点的果冻。
duang——
又一个跳上去粘住。
随后,越来越多的果冻加入这个行列。
duang~
duang~
duang~
在熵的视线里,聚合起来的果冻越来越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逐渐在地上扭成一个……粗浅的、半透明的人形。
像个发光、半凝固的史莱姆人。
似乎认为终于要成功了,最后的果冻跃跃欲试,甚至忍不住跳动着扑向它面前的人形大果冻,简直像是在喊:我来啦老大~~!!
“——啪!”
熵一脚把它踢飞。
“啪叽!”
果冻像被拍飞的球一样,迷迷糊糊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滚得七荤八素才慢慢停下。
它晃了晃身子,整团软得像快要散架,仿佛还没从现实里缓过来。
说不定……它压根就没有“缓”这种能力。
也可能它根本没有脑子。
总之,它就那么呆滞地杵了几秒钟,然后执着如初地、毫无畏惧地,再一次晃悠悠地朝它那一大群同类的方向蠕动过去。
“啪叽!”
熵又是一脚。
这一脚踢得极有成就感,划出一道堪称完美的弧线,那果冻直接飞过半个空地,“噗通”掉进远处那道深沟里!
想出来可老大难了!
“嘁!”
熵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狠狠地往那个人形果冻上一踩!
“咕叽!”
“嗷——!”
这次,不仅有果冻分崩离析的声音,还有一声……不知从何处发起的惨叫。
“呦,不装死啦?”
熵一挑眉,盯着脚下的果冻,看它缩成一团不动,又气不过,干脆继续补了几脚。
“你个(踩)混蛋(踩),现在(踩)知道(踩)我(踩)是(踩)不好惹的了吧!(踩)”
“……”
底下的果冻又不吱声了。
熵懒得再理他。
“今天有事,等我以后得空了再好好(踩)收拾你!(踩)”
她拍了拍衣服上脏兮兮的灰,抹了下脸,发现也是满脸的灰,一脸嫌恶地“噫~”了一声。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嫌弃自己!
算了,先走人。
她抬脚欲走。
“……啪叽。”
有什么软趴趴地缠上了她的脚踝。
“……”
熵低头。
一条“果冻”正死死黏着她的脚。
熵抖了下腿,“果冻”被轻松甩开,拍在地上粘成一坨。
“滚蛋!”
她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
“……”
“……嘤……”
——
熵倏地停下脚步,狐疑地侧过头。
她听错了?
她没听错吧?
那家伙……刚刚是不是抽泣了一下?
“呜……呜呜……”
没听错。
那滩被踩碎的人形果冻趴在地上,像一汪要化开的透明水光,晶晶亮亮地抖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抽泣。
熵:“……”
她不仅没有一点同情,还反而很想笑。
“你还哭?你好意思哭?要吃我的人是你哎!还有……”她打量着果冻,嗤笑,“耶林,你这样子真的很搞笑知不知道?这果冻凝成的屁股也太滑稽了吧哈哈哈哈哈!”
她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是的,这些“果冻”虽然凝成人形,却没有衣服。
所以此刻——耶林的果冻状大屁股蛋子正光溜溜地对着天空。
“你笑够了没!”
人形果冻猛然抬头,耶林那还没完全凝成形的脸瞪着她。
除了头,他的身体还是果冻,几乎动不了,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没笑够!”
熵睨了他一眼,嘴角嘲讽的弧度仍没放下,言语间锋芒毕露。
“你在这装什么装?以为我是什么温柔善良的超级大好人吗?博取我的同情要是那么容易,以前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她随手抓了抓因爆炸而炸毛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又狼狈又凶巴巴。
“不如说说,”她眯眼盯着耶林此刻那半融不融、像被人用脚趾头捏出来的脸,“我在你体内的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生了刚才的爆炸?”
“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是你炸的我!你不知道我还能知道吗???”
耶林声线破碎,几乎劈叉。
此刻,他的计划落败已成既定事实。
说真的,要不是熵刚刚那一炸,耶林说不定真的能带她走。
他气得浑身抖得像离水的鱼,恨不得一头栽地上撞死自己,但他做不到。
“我想带你离开[乐园],因为我也想跟正常人类一样有着出生、童年、青年、老年,甚至是死亡!可我做不到!从摩诃那个死女人把我用乱七八糟的异种拼出来的那天开始……我无时无刻不在嫉妒!
我嫉妒那些灵魂能够历经丰富的人生,嫉妒他们能够选择自己的死亡,但我不行——我不知道摩诃他妈的给我揉进了什么异种,就连她自己也他妈的忘了!”
熵挑挑眉:哦?爆料环节开始了。
“我死不了!我也试过逃出[乐园],但摩诃下了禁令,我顶多站在[乐园]的边界,多一步都迈不出去!要不是这次让苍芜牵绊住她的注意力,还使[乐园]短暂瘫痪,我根本没有机会!”
他的黏液身体剧烈震动,啪叽啪叽往外滴。
“人类口中的酸甜苦辣是什么味道?我尝过!我模拟过!那些灵魂说像!但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味觉!
人类感触中的温热与寒冷是什么体验?我试着把自己浸入格拉里克拟态出的熔岩与冰山,结果还是没感觉!
人类记忆中的……婴儿的啼哭、年迈的迟暮又是什么感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因为我压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笑、会哭!听着那些灵魂的话,我每次扬起嘴角,却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的虚假!”
他整个果冻身体都开始颤抖,像一个崩溃到极致的怪物。
喉咙里还时不时抽噎着。
“本来计划的一切都很顺利!但你、你却把我炸成这个鬼样子!你个混蛋!完了……我这辈子完了……你必须对我负责!都怪你!呜呜呜……”
“……”
熵嘴角狂抽。
合着,她作为被害人,还被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