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幕布,将整个岛屿温柔而彻底地笼罩。远离了文明社会的喧嚣与光害,天穹呈现出一种近乎深邃的墨黑,而那漫天繁星,则汇聚成浩瀚的星海,一条朦胧而壮丽的银河斜跨天际,宛如神话中仙女不慎遗落的闪亮纱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宁静与壮美。
这璀璨的星空,与岛上零星、微弱的人间火光形成了鲜明对比。水淼营地中央的篝火是其中最“争气”的一处,火焰稳定地跳跃着,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太阳,不仅驱散了黑暗和寒意,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与之相比,其他参赛选手的营地则显得惨淡无比。陈铭抱团取暖的几人,好不容易在天黑的时候搭建好了一个“庇护所”,哪曾想,那所谓的“庇护所”在晚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随着海风越来越放肆,坚持不了半个小时最终“哗啦”一声,彻底塌陷,引得里面本就心惊胆战的人挣扎着逃出来,被迫挤在背风的一块岩石凹陷处,依靠彼此的体温抵御越来越重的寒气和湿意。
要说难兄难弟呢,他们小组是这样,不一会儿, 又听到哗啦一声,不远处的另一个小组的“庇护所”也塌了,好家伙,另一边的岩石背面也靠上了三个挂件。
要说还是他们有点急智,知道荒岛求生,不管天气热不热,先套了几套衣服。
之前虽然说什么打火机都被收走了,但是只要穿在身上的衣服就不收了,中午再热都没有脱下过,现在这会儿总算有点保障了。
但是看着不远处镜头对着他们的工作人员,一个个不是始祖鸟就是凯乐石的,全副武装……心里怎么这么酸呢!
“老张,要不过来一起,我们这地方大,大家都挤一挤更保暖。”陈铭对另一边的选手说道。他们一个白天在一起忙活,都认识了。
“成,一起吧,这鬼天气,我裤子穿的都快弯不下腰了都没用,风还是往里钻!”
“我……我好像听到狼叫了……”苏黎黎带着哭腔,脸色苍白地紧紧抱着王薇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王薇自己也又冷又饿,被她勒得生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的大小姐,清醒点!这是热带海岛,哪来的狼?就是风声,听说这岛屿上最多的还是野猪或者……猴子?”
“猴子?!”苏黎黎的瞳孔放大,“猴子会抢东西吗?它们会挠人吗?要是挠我的脸怎么办?!”她来之前也没想过会有毁容的风险啊,脸可能是她最大的价值了。
“呵,”王薇扯了扯嘴角,毒舌属性在极端环境下暴露无遗,“那感情好,说不定还能帮你换个风格,整容费都省了。”
“你说谁需要整容呢?!”苏黎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
“谁应就说谁呗!”
“够了!”陈铭无奈地喊了一声,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因干渴而沙哑,“都少说两句,节省体力!吵架能吵出火来还是能吵出吃的?”他试图维持秩序,但腹中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瞬间打破了他努力营造的镇定形象。
众人陷入一阵尴尬又绝望的沉默,只有海风穿过树林,带来呜咽般的声音。
另一边,陈顿所在的岩洞也好不到哪里去。洞内潮湿阴冷,石壁仿佛能渗出水来。他靠坐在那里,根本坐不住,屁股都冻麻木了,只能蹲着,远远看去,像是在上厕所一样。
他倒是找了不少树根野果野果什么的,不管好不好吃,嘴巴里嚼着什么东西就能安慰安慰自己在进食了。此刻,陈顿就是机械地嚼着一根没什么味道且纤维粗糙的树根,试图榨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汁液和饱腹感。
他不信邪地再次尝试钻木取火,双手掌心磨出了新的水泡,旧伤未愈,又添新痛,然而除了几点火星和一股焦糊味,依旧一无所获。
洞外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进来,让他这个自诩硬汉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看向不远处靠在洞壁休息、同样面露疲色的跟拍摄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做最后一次尝试:“兄弟,就借个火,一点点就行,我保证不说出去……”
跟拍摄像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头盔上的摄像头,示意一切都在监控之下,爱莫能助。
“阿——嚏!”一个响亮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喷嚏从不知哪个点位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极具穿透力。又像是打开了开关,不同点位都传来了打喷嚏的声音,陈顿一忍再忍,最后忍不住了,连打了三个喷嚏,回声在空洞里嗡嗡作响,更添几分憋闷。
而与这一切形成天堂地狱之别的,是水淼的营地。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晚餐的烤鱼,连细小的鱼刺都仔细嗦了一遍味道,然后将那些相对粗大、坚硬的鱼骨小心挑拣出来,放在一旁备用——这些或许可以磨成鱼钩或骨针。
盛放食物的宽大树叶已经蔫软不堪,被她投入火堆,化作新的燃料。她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已经飘到了明天:需要寻找合适的碗了……她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椰树,这边的椰树没有人管理,一个个的都是拼命朝天长,要想摘椰子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了,水淼今天任务重,也没有心思弄椰子,不过明天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弄个椰子壳碗。
或者,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黏土,尝试烧制陶器就更好了……若是再长远些,砌一个可以取暖的土炕,那这个荒岛生活,简直可以称得上“惬意”了。
不远处,刘成功和摄像小哥,以及两位保镖大哥,围坐在他们自己那堆小得可怜、主要用于驱赶蚊虫和心理安慰的篝火旁,啃着节目组配发的、已经变得干硬冰冷的面包。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来一丝烤鱼的焦香,不断挑衅着他们的嗅觉和味蕾。
摄像小哥咽了口唾沫,感觉嘴里的面包像木屑一样难以下咽,他凑近刘成功,小声嘀咕:“刘哥,我咋觉得……咱们这不像是在拍荒岛求生,倒像是来观摩‘荒岛田园生活样板间’的?我们才是来受苦受难的吧?”
刘成功深沉地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水淼那边安宁祥和的景象:“别说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着这位大佬,我们至少……嗯,能近距离感受一下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还能蹭到火不是?” 虽然白天跟着她东奔西跑体力消耗巨大,但至少不用担心她饿死冻死,心理压力小多了。他刚才用对讲机和其他组的同事联系过,那才叫一个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只见水淼吃饱喝足后,并未立刻休息。她拿起之前编织到一半的树皮绳索,借着明亮的火光继续工作。她的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粗糙的树皮在她手中仿佛变成了温顺的毛线,交错、缠绕、拉紧,很快便编成了一段结实而富有韧性的长绳。
接着,她又找来了一颗较为圆润的石头,开始在长绳的一端捆绑。刘成功好奇地将镜头推近,给了特写。
“她这是……要做链球吗?”保镖大哥甲忍不住低声猜测,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看着像,但是这有效果吗?不要到时候,还没跑出去,猎物就跑了。”保镖大哥乙回应道,同样目不转睛。
水淼的动作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她将韧性十足的长绳一端灵活地绕过石头中段最稳当的位置,手指翻飞,打了一个极为牢固的双套结,随即用力一扯,确保石头已被牢牢“锁”住。她左手握着连接坠石的绳头,右手则将余下的长绳在身侧迅速盘绕起来,一圈接一圈地缠绕在她的腰身和左臂上。
准备就绪,水淼双脚前后分开,稳稳扎在地上。右手紧紧抓握住绕到最后、连接着坠石前段的那截绳索,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她将坠石缓缓提起,举过头顶,整个人的姿态像一张拉满的弓。下一刻,静止被打破!她的右臂猛地挥动起来,连接着坠石的绳索随之在她头顶呼啸着划开圆圈,一圈,两圈……速度越来越快,带起“呼呼”的风声。
当速度与力量积蓄到巅峰的刹那,水淼的眼神锁定对岸的目标。她的腰腹协同发力,口中似乎发出一声短促的吐气,右臂如同投掷长矛般,顺着旋转的势头猛地向前一送——
“歘!”
一道模糊的灰影脱手而出,割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飞向对岸。它划过一道低平的抛物线,最终沉重地、精准地砸落在对岸松软的泥地上。
“咚!”
一声沉闷而扎实的声响传来,坠石甚至在原地微微弹跳了一下,才最终静止,深深嵌入泥土之中,只留下一段紧绷的绳索,横跨在河岸之间。
刘成功看得目瞪口呆,对着麦克风低声解说道:“我这拍的到底是荒岛求生竞赛,还是‘远古技术复原’纪录片?这位选手的知识储备和动手能力,有点超纲了啊……”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水淼总算是满意了,具体成效怎么样就看明天的了。准备工作就绪,也到了休息的时间了。水淼用白天收集来的、经过晾晒的宽大树叶和柔软干草,细致地加厚铺垫那个“树叶床铺”,躺上去试了试舒适度,调整了几个地方,确保睡眠质量。
做完这一切,她才在火堆中心添上几根粗大的耐烧柴薪,确保它能缓慢燃烧到后半夜,然后钻进了那个堪称“荒野豪华单间”的庇护所,安然入睡。
篝火持续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营地一片安宁。刘成功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安排好人轮流守夜休息,总算能暂时从这位“基建狂魔”带来的震撼中缓一缓。
第二天,清晨。海岛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中苏醒。阳光透过棕榈树宽大的叶片缝隙,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水淼几乎是和日出同步起床的。她先是熟练地拨开篝火灰烬,加入细柴让它重新旺盛起来,架上石头,在上方放上树叶折叠的锅,装满淡水烧水。然后,她拿起了昨晚制作好的坠石和那柄实用的渔叉,目标明确地向着溪流方向进发。
刘成功等人不敢怠慢,立刻爬起来,揉着惺忪睡眼跟上。
水淼并没有直接在水边停留叉鱼,而是沿着溪流向上游探索,目光锐利地扫过水面、岸边以及周围的树林。她刚在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停下,摆出隐蔽观察的姿态,后面跟上来的刘成功几人脚步声稍重,顿时惊走了几只正在浅水区捕食小鱼、形似秧鸡的野禽。
水淼缓缓直起身,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着“你们动静太大了”,那平静的注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把刘成功几个人看得脚步一顿,讪讪地不敢再贸然靠近。
水淼做了个“保持距离、原地等待”的手势,然后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向前又潜行了一段,借助灌木丛隐藏身形,耐心等待着。突然,她眼神一凝,右手直接甩出坠石,没有丝毫犹豫。
“嗖——”坠石离弦而出,带着破空声,预判了对方逃跑的路线,精准地在半空中命中了那只逃跑反应稍慢的野禽!
那野禽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哀鸣扑腾,就被这势大力沉的一石头砸得晕死过去,倒地不动了。
刘成功:“!!!” 他差点惊呼出声,赶紧捂住嘴,用气音激动地问摄像小哥:“拍下来没?刚才那一石头,从瞄准到发射,拍清楚了没?!”
摄像小哥激动得手都有些微抖,镜头死死锁定那只倒在地上的野禽,给了长达五秒的特写,清晰地展示了石头击中的位置,那野禽的头部都已经被砸烂了,这是怎样强悍地力道啊!接着又沿着坠石的绳索,缓慢移到水淼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大佬啊!现实版人猿泰山啊!”摄像小哥现在对水淼是满脸的崇拜了。
水淼走过去,利落地捡起野禽,检查了一下,“效果还行。”她低声自语了一句。她昨天登岛后就多次见过这种野禽的身影,数量不少,早就把它们列入自己的食谱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询问过官方,得到导演组确认“不涉及保护动物,可食用”的答复后,才放心地针对它们进行捕猎。
回到营地,水淼开始处理猎物。拔毛、清理内脏,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她用找到的湿润黏土混着水,把处理干净的野禽厚厚地裹起来,做成一个泥球,然后埋进篝火下面炽热的中,上面再盖上燃烧的柴火——简易版叫花鸡,安排上!
而这个时候,其他参赛选手才在饥饿和寒冷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陈铭小组那边,一阵小小的骚动。“哎呦,我这老腰……坐着睡了一晚,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陈铭一边龇牙咧嘴地伸展着僵硬的腿脚,一边试图活动气血,“不过说真的,老张,没看出来啊,你体格不错,气血挺旺的嘛,靠着你睡,后半夜还真暖和了点。”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紧挨着他、依旧蜷缩着不动弹的老张,“起床了老张,天亮了,今天必须找到水和吃的……你也是厉害,这条件都能睡得这么沉……”
陈铭絮絮叨叨,但老张毫无反应。陈铭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摸了摸老张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脸色顿时变了:“淦!神他么气血充足,都发烧了!导演!导演组!快来人啊!!6号选手发烧了!”
……
片刻之后,导演组的消息在个人的通讯终端上显示:“通知:因6号选手身体原因,高烧不退,经医疗组评估,无法继续比赛,现被迫退出!”
正在趁烤鸡间隙检查昨晚布置在丛林里的另一个陷阱的水淼,看到这消息,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退赛了?24小时还没到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疑惑,仿佛在问“这游戏的难度不是新手村级别吗?”
刘成功读懂了水淼那“不可置信”眼神背后的潜台词,不由得一阵气闷,内心吐槽:拜托大佬!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看着就像是能从远古时代活下来并且还能顺手建个部落的“天选之子”啊!我们这是个正常或许有点菜的素人求生节目!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次参加活动的选手,都是来自普通人……至少简历上是普通人,身体素质、心理承受能力和野外知识都有限。我们都不知道大家能走多远,也许……不用一个月,就可能决出胜负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自嘲,毕竟这个节目投入不大,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节目能够展开都是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那种,定位尴尬,远不如那些有明星参与的同类节目受关注。
“那这样说的话……”水淼忽然非常认真地看向刘成功,眼神清澈而务实,“如果一个月内我就获得了冠军,那剩下的时间,我如果选择继续留在岛上,待满原定的一个月期限,是不是还能继续领取那三万元的额外奖励?还是说,决出胜负之后,节目就立刻结束,后续奖励清零?”要是后者,那损失的三万块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精打细算的“求生专家”觉得这很不划算。
刘成功被这过于超前且务实的问题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大佬,你倒是先把这个‘如果’实现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