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灰暗,不辨方向。
雾影重重间,鹿呦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身着红袍,发束喜冠,背对她而立。
她下意识想上前,问问他是谁,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胸口插着一柄剑,双目流血,步步逼近,声声质问:
“师妹,你忘记,我是怎么死的了吗?”
她面色煞白,跌撞着往后退,心慌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致使腿脚无力,想跑也跑不动。
“我不知道,你是谁…唔!”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只有半张脸的人影,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掐住她的喉咙,冰冷的手指越收越紧,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令她如坠冰窖。
“放、放手,不是我杀的你……”
她用尽全力去掰他的手腕,触手却全是鲜红的血液。
周围尽是鬼哭狼嚎之声,无数双染血的手掌从脚下伸出来,想要将她拉进无底的黑暗。
骇到极致,想要尖叫,却发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场景忽地一转。
有人将她拉了出来,可一抬眼,那人正目眦欲裂地看着她,幽暗的狐狸眼里浸着嗜血的癫狂,嘴角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是噬人的恶鬼。
“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鹿呦几乎是尖叫着从床上蹦起来。
急促喘息着,汗水直淌,紧缩的心脏抽搐着,像被一根针捻过。
正被这噩梦折磨的后怕不已,耳边蓦然响起一道声音,温润而又熟悉:
“阿吟,别怕,我在。”
男人坚实的臂膀轻轻搂着她,干净清冽的香味自银白的发丝缠绕进鼻尖,她不由自主一松,眼泪不觉就滚出了眼眶,身体轻颤着,将他拥得更紧。
“我、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有人要杀我……”
“都是假的,别怕。”她身体有些冷,他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用温热的灵力渡进她筋脉,一边用哄小孩般轻柔的语气,细声呢喃在她耳边,
“阿吟不怕不怕,有我在,没谁能伤害得了你。”
“嗯……”
轻软乖巧带着鼻音的‘嗯’声,听得云义心都快化了,心里又有些自责,此次回来的有些晚。
“对不起,我在秘境里遇到了一只凶兽,废了些功夫才将它解决,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紧密的相拥,令两人的心跳几乎同步一致,彼此温热的呼吸拂在对方的后颈,像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漆黑的夜里互相救赎。
鹿呦缓了一下,松开抱着他的手问: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云义却又把她摁进了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都是些小伤,不碍事,我现在只想抱着你,给我抱一抱好不好?阿吟。”
她便没有再动,只将脑袋搁在他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闷闷地响起:“那你跟我讲讲,在秘境里都发生了什么。”
“好。”他应得爽快,却只拣了些新奇有趣的事来说,对其中的凶险和九死一生,皆一语带过。
天快亮时,怀里的人终于再次被他哄睡着,云义将她轻轻放开,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起身的刹那,僵了一夜的手臂再次渗血,染红了昨晚才刚换好的白衣。
他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那幅画,眉眼再次凝沉。
…
不多时,晨曦微亮,残月犹明,凌玉带着他来到了之前鹿呦撞‘鬼’的地方,跟他汇报着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件。
“星醺楼已经被我查封了,可是那叫白善的人,却始终都查不到踪迹。
蛮娘交代,此人自三百年前,就已来到妖界,表面为卦师,背后却是星醺楼真正的老板,但从来没有人窥得其真容。
那小丫头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他的真貌。”
两人凌空立于山岭之上,凌玉皱眉一叹,向下俯瞰,“这个地方,我也派人仔细搜过,除了发现这几座山脉底下埋着座旧宫遗址外,并没有找到她说的那个奇怪的人。”
云义目光一闪,问道:“旧宫遗址?”
凌玉点头:“对。看时间应该有两三千年了,都风化得差不多了,只是还留了些痕迹。”
云义闭上眼,神识如密布的天网轰然散开,方圆千里皆被覆盖,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一一纤毫毕现。
少顷,锁定一个方位,一拂袖,落了下去。
是一片被野生藤蔓缠绕之地,绿藤葳蕤,妖娆地爬满整个山顶,隐藏在其中的几百条妖蛇,惧怕于两人身上的威压,缩着身子,飞快地爬进了地底下。
谁知,那满头银发,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却手掌一覆,将整个山头的地皮都给掀开,露出残垣断壁的地下宫殿。
无数蝙蝠、老鼠、毒蛇、毒虫都抱头乱窜,明明是颓败荒凉的旧址残宫,此刻却有种兵荒马乱的滑稽感。
呛人的烟雾钻出,凌玉将之拂开,问:“怎么了?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云义看向一幅已经接近斑驳脱落的壁画,敛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