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下一个竟然是刚刚来的柳笙。
剩下的三人竟不由自主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反应过来后,内心涌现出的是一阵羞赧,纷纷别开脸去不敢看柳笙。
“对不起……我们只是……”李秋菊嗫嚅着。
耗子直接打断她的话。
“闭嘴吧,秋菊姐,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就算是活多一秒也是活,承认这点没什么好羞耻的!”
王叔始终沉默着。
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攥着衣角,额头冒出一滴滴冷汗。
其实柳笙并没有介意。
她更在意的是这个顺序。
“周益比你们后到吗?”
没想到柳笙此时此刻竟关注着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三人皆是一愣。
半晌,李秋菊才应道:“是,他在我们后头才来,不知咋的竟先……怎么,怎么了嘛?”
“没什么。”
【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个诡蜮想要的,恐怕就是我们这种修行之人,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这时候里面的声音再度催促:
“柳笙,柳笙!快进来!”
“不是要我亲自出去请吧?”
后面一句说得阴恻恻的。
众人悚然一惊,目光紧张地投向柳笙。
而柳笙依旧平静:
“不需要你请,你开门就好。”
说完,门还真的吱呀一声开出一条小缝。
随即柳笙恍若看不见缝隙中那阴冷盯视的黑影,抬脚迈入其中。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三人看着,心里想着过多久会轮到自己。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片刻后屋里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撞击声,还有拳拳到肉的搏斗声,接着是一声痛苦尖叫。
听起来像是属于女子的。
只是有些过于刺耳。
“是……那姑娘在挣扎吧?”李秋菊面露不忍。
“她还是不懂……根本不能挣扎。”王叔苦涩一笑,“挣扎了就是死……”
众人想起前不久看到的那一具具最终被盖上白布的身躯,不免浑身一抖。
“可是熬过去……真的能活吗?”李秋菊脸色惨白道。
其他两人对此也只能沉默。
与外面的沉寂相比,屋内的打斗声竟然越来越猛烈,惊叫声此起彼伏,更是听得心都揪起来。
忽然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猛地撞上门板,随后“啪嗒”一声东西掉落。
门被骤然推开,里面滚出一根裹着鲜红护士服的细长肉体,衣服之下已经破碎成一团烂肉。
紧接着一道身影踉跄而出。
竟是周益!
脸色惨白,手上还扎着止血带,大股血液顺着胳膊流下来。
更恐怖的是他双拳上满是血和碎肉,加上身上溅射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
哪里还是初见时的青涩少年道人?
不过……脸上怎么有一道手掌印?
从他身后走出的,正是柳笙。
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似乎采血还没有开始。
三人愣在原地。
王叔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你们……你们……是怎么?”
“就是把这家伙给解决了。”周益轻描淡写道,随便踢了一脚那破碎的肉体。
“这……真的解决了?”
李秋菊小心翼翼地朝里头张望着,视线触碰到满目喷溅的血迹,又胆怯地缩回视线。
“那是当然!”
周益拍着胸脯这么一说。
众人才大着胆子走入房中。
触目所及,尽是血迹斑斑。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采血器械——弯曲变形的针头、被血黏成团的棉花、碎裂的橡皮管,甚至还有疑似人肉的残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腥气,与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靠墙处有一辆可以推动的不锈钢柜车,表面同样溅满暗红的血点,上面随便放着几个已经用过的针头,显然是被反复循环使用的。
深处里面是三张床。
其中一张上还躺着一人,已经毫无气息,血还在流入挂着的血袋中,整个人都呈现出干瘪的形态。
三人脸色发白。
要是周益没有解决掉这护士,自己恐怕也是这个下场。
“周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耗子完全不在意,喊一个比他小的男孩为“哥”,还想上去勾肩搭背,却被周益直接甩开。
“哼!要知道,我可是龙虎山的……”
“龙虎山是什么?”耗子眼睛一亮。
“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这个土着。”周益撇了撇嘴。
耗子也不以为意,只是好奇地继续问道:“不过,为什么周哥你一开始没动手,等到这位妹妹进去才开始动手?”
周益脸上一红:
“哼!我刚开始想着虚与委蛇一下!所以装作昏沉的样子,没想到你——!”
目光瞪向柳笙,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我?什么?”
柳笙笑了笑。
吹着自己的手掌,还夸张地甩了甩。
周益一看,便像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回忆,飞快收回目光。
“怎么了?她咋了?”耗子追问。
“哼,没什么。”
还好柳笙并没有拆穿的打算。
周益冷哼一声,安下心来,飞快转移话题:
“你们看,这角落还有个门,估计进去后就是下一个房间。”
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马上被那道小门转移。
地上有一道道凌乱的血色车辙延续到门前,又有车辙从里面拖出,交错在一起。
应该就是这些病床上被采血的人,定时会被连床一起推入门中,进行下一阶段的事项,然后空的床又被推回来。
所以才会看不到原本进来的人。
“下一房间……”耗子不寒而栗,“不会是取器官吧?我们要怎么对抗过去?”
“要不然我们往回走?”王叔提议道,“既然这里的护士被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我们回头看看。”
周益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虽然他年纪看着不大,但现在俨然是众人心中的主心骨,他这么一说,众人便跟着一同走到外面去。
柳笙也跟在后面。
但很清楚大家会发现什么。
果不其然,众人又满怀失望地回到小房间,站在那扇小门前。
“没想到帘子后面彻底被墙封锁起来了。”李秋菊丧气道。
“看来是非逼着我们要进去啊……”耗子也有些抓狂,“周哥,你说要怎么办?”
周益一咬牙。
“我们进去就是了!大不了就打!”
又捏紧了满是血迹的拳头。
然而就在这时,柳笙却开口了。
“等等。”
“等什么?”周益回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难道这三张床都是由这位护士推过去的吗?”
柳笙指了指倒在门外的那具躯体。
“什么意思?”周益皱了皱眉。
李秋菊反应过来。
脸色又白了,颤声道:“我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了……刚刚我们在外面等的时候,除了正常的每个人采血的间隔,好像没有更长的间隔期……”
“所以呢?”耗子奇道。
“也就是说,肯定有其他……帮手,参与了转移。”王叔同样脸色苍白,“而且就是下一阶段的……”
“而且,不止一个。”柳笙目光微冷,“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像是印证她的话,那扇小门后骤然响起了几道声音:
“刘护士,可以了吗?”
“刘护士,请问可以了吗?按照三个人采血的时长,你似乎超时了哦……”
“刘护士,我们要过来咯!”
这三人声音略有不同。
依次响起。
而且越来越近。
这下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
登时被吓得僵在原地。
只能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似乎在穿过一个长长的甬道。
就在这时,柳笙开口:
“等等,刚刚有人反抗了,我正在清理……”
她声音嘶哑,还有些尖利,正是努力模仿着那位护士的嗓音。
【只要装出像是嗓子里有痰一样的气泡音就行。】
【有些拙劣。】
“世界”如此评价。
还好这些东西似乎听不出拙劣。
脚步声倒是停了。
“要收拾多久?刘医生正等着呢!”
“马上马上!”
虽然如此,对方却不会真的等多久。
毕竟“刘医生”等急了。
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
门缓缓吱呀开了一条缝。
三道穿着染满血渍的护士服的身影弓着腰依次挤进来。
看到三张床上都躺着人。
皆是满身血迹,胳膊上连着血袋,看上去已经人事不知。
也没有仔细看,各自上前就要推床。
然而,当第一道身影触及那张床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床下窜出,双手抱住对方的腰身,直接往后侧那张病床上撞去。
这力气极大,将另一个护士也撞翻在床上,立刻被躺在床上的柳笙抓住脖子,袖子里的袖剑弹出,狠狠扎进那护士的脖子里。
鲜血随即喷涌而出。
而那个被抱住腰身的护士也被周益狠狠掼在地上,然后一拳拳捶在头上,直到整个像是个烂西瓜一样炸开。
剩下那个护士见状转身想跑。
但是退路——那扇门已经被从床下窜出的耗子及时关上,床上装死的王叔趁机从后抓住那护士的腰身,狠狠撞向墙壁。
结果脚上一踉跄,对方抓住机会,他反而被掀翻在地,那护士更是尖啸一声,尖利的手朝着他反抓过来。
还好这时候周益已经解决了他那个护士。
冲过来一头撞开。
护士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竟然就被像是刚好等在那里的不锈钢柜子迎面砸下来。
头颅在下面迸射出大片血浆。
渐渐漫开一大片。
众人还有些怔愣,看向柜子旁的柳笙。
有些意外这时机把握之准。
然而柳笙却只是笑着拍了拍手:
“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是……”
三位村民也是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对付这些看上去诡异无比的“护士”,此时精神松懈下来,才感觉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幸好小柳反应快……要不然我这一摔真是破坏了整个计划……”王叔心有余悸道。
“确实幸好有小柳,这计划算得刚刚好,要不然我们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能对付……”李秋菊感激说道,“而且竟然能想得这么快!”
刚刚趁着间隙,柳笙飞快说了个计划。
由于时间太短了,大家紧张之下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能下意识按照她说的去执行。
竟然还真的可行!
至此不由得对柳笙这小姑娘高看一眼。
“没什么,就是刚好想到的。”
柳笙轻描淡写。
假装没看到周益在一旁深沉的目光。
“赶紧走吧,那个‘刘医生’估计要等急了!”耗子忍不住催促道,“到时候起疑心,说不定得有别的东西过来找我们了!”
“但是我们现在力气消耗太大了,下一步要是又要打,我们咋么打过去?”
李秋菊犹豫的目光落在刚刚主力的周益和王叔身上。
两人是刚才的主力。
一个身上带伤,一个气喘如牛,显然都已经接近极限。
她自己虽然常年干农活,力气不小,可真要拼命打斗,手脚还是不听使唤。
耗子更不用说。
平时游手好闲,虚得一塌糊涂。
而柳笙……
就是个瘦弱的小姑娘。
就是靠着巧劲和脑子,才能一击即中。
但这也是此时最可贵的能力。
柳笙缓缓开口:
“耗子说得没错,我们不能等在这里。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布置一番,打它个措手不及。”
……
另一边,刘医生正独自在手术间里等候。
房间明亮而狭窄,正好能容下三张手术床,上方的手术灯将房间照得雪白,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血迹,像是红色的地毯。
他低着头,正在擦拭器械。
各种型号的手术刀整齐地摆在托盘上,刚被擦掉血迹,正闪闪发亮反射出银光。
“听说这一次会有两个……合适的……这可太好了……如果顺利……我就可以……下班了……”
他喃喃自语。
口罩下的嘴角浮起一丝期待。
终于,走廊里传来轮子碾地的声音。
三张病床依次被推入。
推床的“护士”低着头,身上血迹未干。
“真的有两个!太好了!太好了!”
刘医生还沉浸在欢喜中,眼睛一直停留在病床上的一男一女身上,也没太留意那三个“护士”。
刘医生搓了搓手,看着三张床推到位。
他被夹在两张床中间,非常方便他动手。
然而他虽然着急,却迟迟没动,只是目光灼热地盯着紧闭双眼的少年道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抚摸那张脸。
“合适……太合适了……”
“跟我年轻的时候差不多……”
他又转向另一张床上的少女。
目光深深。
“这个……资质更好,可惜是你一开始就看中的,我也不好夺人所好,给你准备准备得了……”
这个“你”也不知道是指谁。
反正没有人应答。
可刘医生不在意,只是紧紧盯着,缓缓把手伸向一旁的托盘,就要拿起上面的手术刀。
然而——
下一秒,一只手忽然从背后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刘医生只来得及瞪大眼睛,喉咙里挤出一声被扼住的低吼。
与此同时,正前方那张原本“昏迷”的病人猛地坐起,从旁边顺手抓起手术刀。
寒光一闪!
噗!
刀锋狠狠没入他的颈侧!
几乎同一瞬间,那几名低头的“护士”也齐齐扑上前去,压住他四肢。
有人死死按着他的肩膀,还有一人竟直接伸手去扭他的头,要将他本就被刀伤撕裂的颈部拧断!
可恶!
居然玩手段!
那他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的!
刘医生眼中浮出滔天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