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遮挡着室外的阳光，昏暗的房间中燃起烛光，微弱的光芒照映着个年轻男人的脸，暖色的萤火下更显柔和英俊。
“生日快乐啊。”张一杰打开灯，拍了拍放在门边装着礼物的大纸箱，嘴里还很不满碎碎念着，“没烟没酒，就我们两个人，这叫过的什么生日。”
“这样挺好，其实不过也行。”孙谨并不喜欢过生日，这样的日子总是让他格外思念家人，虽然确实不想在今天一个人独处，但也庆幸，还好张一杰这次没有带一大堆人来。
“不过怎么行。”张一杰还是觉得怪别扭的，没有狐朋狗友的喧闹，黑灯瞎火的，俩大男人在这单独庆祝，怎么想怎么奇怪。
他对历任所有女朋友都没这么浪漫有仪式感过，越想越恶寒，赶紧转移话题，“姓王的就这么忙？连你生日都懒得回？”
“他参加工作不久，能有这次机会非常难得，确实没时间赶回来。”孙谨笑着解释着，见张一杰一脸愤然的拿出电话，赶紧拦住，“他没忘记，礼物早就送回来了。”
孙谨拉拉裤腿露出脚上的名牌跑鞋，有别于普通款，限量款概念鞋造型独特，当然价格同样不菲，张一杰瞟一眼就知道真假，这才还算满意，“限量款，也就你能西裤配球鞋了。”
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吐槽，孙谨也只是呵呵傻笑，这还不是怕张一杰打电话远程教育王海洋。
张一杰瞬间觉得被比下去了，虽然他送的公路车也不算便宜。
还好王海洋不算是个白眼狼，这才撇撇嘴这才放下手机，“那家伙总算是工作了，你都25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孙谨其实早有这个意思，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几年我也没存下多少钱，总觉得不安稳，得再过个一两年才行。”
说起这个张一杰就一脑门的火，恨不得撬开孙谨的脑子，“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那家伙是故意要把你的荷包吸干，你知不知道他的奖学金还有比赛的奖金能有多少钱？这些他都和你说过吗？”
这个问题孙谨不想回答，也不想细想，只当没听到，这副模样更让张一杰无可奈何，有气没处使。
“过一两年，过一两年，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谈个恋爱能花你几个钱？又不是让你马上结婚。”
“奔三的老处男，指不定还要被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话孙谨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早有了免疫力，真是耳朵都要起茧子，满不在乎的笑着反驳，“我没毛病，正常的很。”
“不结婚我谈什么恋爱？那不是耽误人时间？”
张一杰对孙谨的观念也很无奈，也不能说他的想法不对，总归不像个年轻人，老成古板得像个古代人。
不过，这么实诚也确实难得。
张一杰来店里的时间并不多，想起一些闲言碎语还有孙谨的脾性就死死皱着眉，“店里是不是有个外国人总是骚扰你？”
“外国人？你说威廉先生？他没有骚扰我，人挺好的，总是邀请我去聚会，平时给的报酬也很多，他们公司聚餐也都选在店里。”孙谨回想着，最近出现频繁的外国人也就是威廉先生和伊拉小姐了。
像这种很多人一起纵情享乐，肆意狂欢的场合孙谨是绝不会去的，八卦男主角也满不在乎，说不定真是那个外国人太热情了？
张一杰还是觉得那个男人居心不良，看着孙谨纯良无辜的脸欲言又止，还是不放心叮嘱着，“我给你涨工资，反正你离他远一点。”
孙谨还觉得奇怪呢，张一杰却挥挥手，不想对这个话题细聊太多。
“不是说了你今天在家休息吗？怎么还是跑来了。”
孙谨也只是笑笑，有些无奈，“在家我也不知道做什么。”
“年纪轻轻活得这么枯燥无味。”张一杰无数次想拉孙谨拓展朋友圈子，但都以失败告终，好像除了工作攒钱，孙谨没有任何其他爱好。
明明外貌看起来这么爽朗热情，却没人能接触到他的内心。
张一杰更好奇，孙谨这颗拒人千里之外的心王海洋是怎么成功触动了？
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王海洋能被接纳？
张一杰确实有些不爽，孙谨的家，他还从来都没被邀请过。
孙谨自顾自的切了蛋糕，还在乳白色的盘子上描了简单的花纹，倒了果汁摆到对面。
熟练又优雅，配上这张脸可真是…绝了！
店里的店员服都看着高档了好几个档次。
张一杰啧了一声，拿孙谨这古怪性子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开始赶人，眼不见心不烦。
“我知道你不想和其他人过多交流，我也不强迫你了，其他日子也就算了，今天你必须给我回家休息。”
蛋糕都没吃上就被赶回家，孙谨叹气，只能妥协。
今天是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春季的风和阳光都很温和，今天，孙谨没有乘坐公交，而是骑着崭新的公路车回了家。
这车不便宜，孙谨扛着车上了楼，摆放在家里让本就不算宽敞室内更加拥挤。
满身热气，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坐到床边。
天色还早，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一时之间，无所事事让孙谨反倒感觉有些茫然。
庆祝了生日，收到了礼物，说实话，孙谨好像并不觉得有多开心，至于是为什么，也说不清，总觉得空落落的。
睁着眼睛睡不着，也不想出门，就这么发呆到了黄昏。
什么都不做反而让孙谨觉得比工作了一天还要累，不禁自嘲起来。
还真是个劳碌命。
起身打算提前做晚饭，门缝处总有淡淡的烟草味萦绕不散，水池前，孙谨抽抽鼻子，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对门外的情况并不太在意。
很快一桌看不出原材料的菜肴出锅，孙谨迟迟不想下筷子。
虽说他不挑食，今天总该吃些好的吧。
走到门边，拉住门把手又有些迟疑。
怎么还没走？到底是谁？
孙谨第一反应是老朱，可这个人几年前丢了大面子就再也没出现过。
该来的躲不掉，孙谨并不想打架，可这里是他的家，视线在菜刀停留片刻还是挪开了。
猛得拉开门，看清门外的是谁，手中的木棍从手掌滑落，滚落在地。
叼着烟的男人视线也看向了地面的木棍，眯着眼睛，语气危险，“还有人找你麻烦？”
孙谨没有开灯，楼道里即使是白天也昏暗着，没有足够的光线，男人也穿着一身黑，除了那抹猩红什么都看不清。
香烟在黑夜里的光和身后追逐的脚步压抑了孙谨很多年，可今天不一样，这次，这抹红让孙谨格外安心。
回过神，赶紧邀请人进屋，“放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敲门。”
门外，虞冠桀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蹍灭香烟进了门。
看着那一桌子让人毫无食欲的菜，孙谨有些难为情，试图用身体挡着，“我们出去吃吧，我本来也是打算出去的。”
这个房间很狭小，一眼就能全部看清的简单，一个独居男人的家，却意外的干净整洁。
虞冠桀并不感到意外，收回目光，径自坐到了窗边，“不请我喝杯茶？”
家里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空间里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不知为何，孙谨有些紧张起来，强行想镇定，可双手还是有些发抖，赶紧在另一边坐下，藏起不受控制的手掌。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茶杯并不大，虞冠桀喝得很慢，眼睛甚至没有看孙谨，只是盯着窗外。
孙谨试图用正常的态度闲聊，可怎么都张不开嘴，内心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
玻璃杯搁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虞冠桀不打算待太久，放下了茶杯，站起了身准备离开，“茶很好喝，谢谢。”
好似真的只是路过为了喝这杯水，甚至没有更多寒暄，孙谨站起身，腿磕到了桌子也感觉不到疼痛，一时着急用力抓住了虞冠桀的手臂，却依旧说不出话。
虞冠桀没有挣开孙谨的手，回过头，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好笑又觉得为难，“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孙谨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只知道鼻子很涨，喉咙也好像变得狭窄，难以发出声音，一出声才知道声音是这么的嘶哑颤抖，“你会留在这里吗？”
虞冠桀没有回答，孙谨就知道答案是不可能了。
过去了七年，曾护他安然度过高中时期的人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少了年轻人的张扬浮躁，变得更加成熟深沉，让人看不透。
孙谨有种预感，好像这一别，他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也让孙谨深信不疑。
没有问他这几年去了哪里，没有问这次来的目的，孙谨缓缓的，松开了手。
没有挽留，没有任何询问，虞冠桀离去的脚步有些沉重，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迟疑。
明明不应该来这里的。
打算独自离开，身后却一直跟着一道脚步声，亦步亦趋，直到跟到了楼梯口，虞冠桀看着昏暗蜿蜒又狭窄的楼道没有回头，“回去，不用送了。”
那道脚步很倔强，跟着下了楼梯，虞冠桀不觉得这是送客的样子，直觉告诉他不能回头看，却没能控制住身体。
他的身后，那个主动寻求他保护的年轻男孩已经长大，健康正直的成长为了一个非常英俊阳光的男人。
那张即使苦恼却还是笑着的脸被水雾和委屈覆盖，虞冠桀最厌烦男人哭哭啼啼，此刻却生不出嫌恶的心，只觉得心口莫名的难过，还有种不知名的冲动。
几乎是瞬间下定了决心，知道了想做的是什么，孙谨反而镇定了下来，虽然难为情，擦干净眼泪恢复了笑意，“我和你一起走。”
见他恢复了笑容，虞冠桀的心情也悄然恢复了正常，“你要跟我走？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这一点孙谨坚信不疑，头脑现在非常清醒，思路也变得清晰，再也不像刚刚那样紧张到不能呼吸了。
“上一次你走得突然，甚至都没有通知海哥和汪哥，这次突然回云城，绝对不是闲来无事回家乡看看朋友。放哥，你不就是来找他们的吗？”
孙谨也猜不透虞冠桀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原因，不过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要说服这个人接纳他。
“你缺人手，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是我会用心去学。”
孙谨的眼神很真挚，被眼泪湿润着，明亮里带着委屈和执着，虞冠桀一阵恍惚后回过神，还是皱着眉心拒绝着，“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想着和我这种人有牵扯。”
又一次，再一次，这是多少次被拒绝了？
孙谨再也笑不出来，任由眼眶中的液体泛滥，“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我要和你走。”
空荡荡的房间虽然狭窄，孙谨呆在里面只觉得空旷。
原来这种感觉，名字叫寂寞。
这一刻，一个人的到来给了孙谨勇气去改变，不论未来如何，他都不打算留下遗憾和后悔。
就这样，虞冠桀身边多了一个怎么都赶不走的狗皮膏药，面上面无表情实则满心迷茫。
多年过去，他们都在发生着变化。
孙谨也不再是那个识趣听话的孩子了。
对于这一点，虞冠桀毫无办法。
身畔的人很安静，身体里的欢呼雀跃隐藏不住，温暖的热量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虞冠桀脸上的冷硬也不自觉融化。
眼前的路途不再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不可否认，有人可以信任和陪伴的感觉真的很好。
未来，好像更加值得期待了。